no。4初见贝勒
十月,京城里已经没有谁不知道如意班,不知道金萍的名号,要订云雁楼的位子,也愈发的难了,颜老板索性和金萍提出来,云雁楼不收台租,甚至积极的帮金萍挖来好的生旦净末丑。一时间,京城的各大名角儿都以能够为如意班所用而竞相拖人说情。
这日午后,如意班的一众人尚在练功,大老李吱吱呀呀地拉着胡琴儿,金萍在树阴里下着腰,这静谧的午后生活被外面突然传来的马蹄声打断,金萍直起腰来,阳光刺眼,她眯着眼睛看过去,却依旧不甚分明。来人却十分熟荏的直直向金萍走过来,笑着说:“走了,我带你去见个人。”
“十三爷?”金萍有些讶异“这回子怎么突然过来?”
“你先和我走,难道我会卖了你不成?”胤祥倒也不避讳,直接拉着金萍向外冲。
“喂,我晚上还要登台的。”金萍挣扎着,她实在对于这位爷时不时来个心血来潮的到访苦恼不已。
“知道,知道,金班主,耽误不了。”胤祥一边说,却没有慢下步子,拉着金萍到了门口。他冲着停在那里的马车,扬了扬下巴,“上车吧。”
金萍满心疑惑的上了马车,掀开帘子,却见胤祥向他素来常骑的马拍了一记,那马便嘶鸣了一声跑开了。
“十三爷你这是作什么?”
“甭担心,它认得路。”胤祥笑着,纵身轻轻一跳,坐到了马车前面。
“十三爷,”金萍猛然意识到胤祥要做什么,脸色刷的变了,“你该不会是,要亲自驾车吧?”
“放心,我的技术,伤不得你的。”胤祥灿烂一笑,扬手一鞭,马车便飞速驶去。
金萍在给颠的七荤八素马上就要吐的时候,马车停了下来,胤祥掀了帘子,伸手过来,“来,下来吧。”
金萍把着胤祥的手,从车上跌跌撞撞的‘爬’了下来,正想狠狠指责下胤祥的没心没肺,却被眼前的景色深深的迷住了。这是一片宝石般璀璨的湖泊,周围是青松的海洋,松林的青翠在这落叶阵阵的十月愈发迷人。
“回魂了。”胤祥笑着在金萍面前挥着手,“景色是好,不过,我带你来是见人的,下次再陪你来这里好好逛下。”
“见人?”金萍疑惑的看着胤祥,而胤祥却不言语,只是拉着金萍向松林深处走去。
松林之中,曲径尽头是一个小巧的石亭,金萍看去似是有人立于其中,那背影,似是有些熟悉。
“四哥,我来了。”胤祥大声的叫着,松开金萍向亭子奔去。
金萍现下了然了,原来如今的四贝勒,未来的雍正帝正在自己不远处,她不知道该不该过去,那是未来的帝王,是有生杀予夺大权的人。思量再三,她还是迈开了向历史走去的步子,在一个未来皇帝和未来亲王的灼热目光下,抬头挺胸,微笑着走了过去。
“金班主,你的事,老十三都和我说了,”胤禛倒是先开了口,“想必,聪明如金班主,也知道我是谁了。当初在外面,金班主的热心相助,我都记得。”
“四贝勒,”金萍笑着微微一揖,“行事在外,伸手帮上一帮也是应该的。”
“金班主在京里,若是遇到难处,”胤禛伸手过来,掌心里是一个通透的玉珏,“持此物来府邸寻我即可。”他声音起伏有秩,到也听不出些许波澜。
“这……承蒙四贝勒抬爱,不过恕金萍不能收,”金萍向后微微一退,“若四贝勒觉得当初是和十三爷一起受了金萍的情,那么十三爷替金萍作保,给了金萍如今红遍京城的机会,也算是抵过了。金萍自知不过是一个卑微的青衣,贝勒爷的好意,金萍感铭于心,这玉珏太重,金萍受不起。”
胤禛那幽深的眸子里闪过了什么,继而平复如初,他上下打量着金萍,终于收了手,“也罢,我本是听老十三说起金班主来京城,受人恩惠,定当相报,故特请金班主过来一叙。竟不知老十三去云雁楼作保的,是我唐突了。”他边说边狠狠以眼神剐着胤祥
“四哥……”胤祥声音里透着求饶。
“四贝勒的好意金萍已经明白,金萍晚上仍要去云雁楼的,这是练功的时候给十三爷拉过来的,现下怕是要回去了。”金萍无意在这里体会胤禛的不苟言笑,更无意听他们这天皇贵胄兄弟间的谈话,只想离开。
胤禛看着金萍,微微簇眉,半晌方才言语,“老十三,这是你冒失了,你送金班主回去吧,回头我再和你说旁的。”
胤祥吐了吐舌头,拉着金萍兔子般快速跑开了。胤禛看着胤祥那紧紧牵着金萍的手,眉头愈发锁的紧了,他的脸色隐在这片松海中,渐渐不甚分明。
颜云雁开了云雁楼的西侧包厢,笑着迎着来人“八爷许久不来了,我前儿还问九爷呢,莫不是我哪里伺候的不周到,得罪了八爷?”
“颜老板客气了,不过是有些杂事在身,不曾打扰罢了。”胤禩浅笑了下,坐在包厢的首座。
“八爷身上是杂事,那我这里不就都不能看了?”颜云雁笑得越发娇艳,殷勤的倒着茶,“上午九爷就派人递消息,说是八爷过来,我特意备的碧螺春,八爷可品评下,如何?”
“老九,你又这么多事。”胤禩对身边的胤禟一句嗔斥,而胤禟则耸肩一笑,并不多言。
“颜老板这里的东西果然都是好的。”胤禩放下茶盏,闭目回味方由衷的赞叹着。
“能得八爷赏识,也算是值了。”颜云雁又替胤禩斟满茶盏,“八爷有什么吩咐只管说,我先出去了,”她妩媚的瞥了眼胤禟,“我再不走,怕也是要被赶的。”颜云雁轻扭腰肢,离了包厢,只留下着一室若有若无的兰花香。
胤禩把玩着手里的茶具,似是漫不经心的开口,“老九,颜老板确实个难得的奇女子,莫辜负了她。”
“八哥,只怕是襄王有意,神女无情啊……”胤禟在一旁绕着手指,口气颇为失落。
胤禩听得这句抱怨,抬头仔细看着胤禟的神色“你竟是认真了?即是如此,我不多言了,倒是希望你不要象我这般……”他长叹一声,目光失焦,渐渐迷离。
“八哥,拉你出来就是希望你不要再把自己困在府里自苦,人都不在了,何必呢?早知你如此放不下,当初就不该答应你弄什么劳什子桂花给你种到院子里。改明儿我去把那些都拔了,横竖这南方的花草不好侍弄。”
“我府里的事,你莫管!”胤禩声音陡然高了起来,一改往日温婉平缓,严厉异常。他看着胤禟脸上的惊讶,咳了下,知道自己失态,缓了下语气,说道,“春儿说,她原来住的地方,桂花总是很美,连成一片片的,到了那时节,家家户户都作桂花糕,酿桂花酒,到处都是桂花的清香。我找了这些日子,为何没有一人能作出春儿喜欢的那种桂花糕的味道,为什么,一个都没有……”
胤禟知道此刻说什么都没有用,他看着自己的这个人前睿智的八哥此刻愈加迷惘而凄凉的神色,不由得感叹一个情字怎得恼人。素来心性儿极高的八福晋竟亲自来寻他,求他多劝劝八哥,他本以为不过是个女人的事,并不以为然,现下看来,竟如蛊毒般,怕是刻在了八哥的心底。外面一阵阵叫好声打断了胤禟的思索,也打断了包厢内尴尬而伤感的气氛,胤禟忙拉了胤禩下,“八哥,这金班主最是特别,用京白京腔唱那南方的昆曲儿,扮相又极美的,你可要好好看上一看。”
胤禩本无心情听这丝竹,碍于胤禟的盛情,还是抬头向外看去。
台上,金萍舞着金面儿芙蓉扇,眼神妩媚流转,杨妃方是微醺之时,腰肢扭摆间,顾盼扫过楼上包厢。
楼上,胤禩在那个瞬间对上了那明眸里的妩媚,他倏地站起来,“是她,那日竟不是梦?!”那日围墙外的婉转歌声,那个明明只有春儿会唱的歌,就是从这台上的女子口中唱出。他当日或许太过激动,神情恍惚间,除了那清澈的眸子,什么也没有记下。
“八哥认得这金班主?”胤禟凑了过来,“她可是老十三弄来的宝,云雁和我说,这金班主是个能成事的主儿。”
“不,我不认得。”胤禩隐去了一切情愫,复又坐了下来,“她唱得确实好。”他的声音变得平缓,而他的心里,却如同巨浪滔天,他恨不得此刻就冲下去,拉着台上的人问个究竟,那首歌,那日的哼唱,究竟是怎么回事,也或许,他能寻回些,关于春儿哪怕只是点点滴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