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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 [原创]天家(完)新增批注(清史普及小说)
toutou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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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天家(完)新增批注(清史普及小说)

管理提醒: 本帖被 洗桐女史 执行加亮操作(2010-05-21)
分章阅读在此:
http://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203271
悠悠第一次写小说哟,自以为完全没有文学天赋呢,大家多多捧场,多多批评。
相关背景说明见二楼^_^
天家
第一章

大清雍正三年九月初五,平明时分的京城不声不响的下着几滴秋雨,显得那样静谧和阴晦,蒙蒙雾气堵住太阳上升的通道,挣扎是唯一能用来形容之感受的词汇。步军统领衙门巡夜的兵丁静静的观察着这个被天气上了锁的城堡,生怕他们的一个不小心弄出的声响,会惊了哪位酣梦中的贵人。王府井,正蓝旗地界里最尊贵的一处方圆,信郡王府、惠郡王府,当然还有现在已经忙碌起来的那一家……这座王府大门洞开,红帷金顶的八人抬大轿、伞、扇、瓜、骨朵、仗,所有在京应该使用的仪仗,都在大门外按规矩排列开来,十六名王府护卫顶戴衣冠,意气轩昂,仿佛要用一股特有的高贵气势,冲开这恼人的晨雾,迎接他们主人的驾临。又是一个逢五的日子,王府的主人,当今雍正皇帝最为宠信的异母弟,总理事务四大臣之一的怡亲王允祥又要依照自己定的制度,到他已经兼管了三年的的户部衙门视事。按理说,以他这样的身份总理部务,大可以端坐王府,等着部院大臣恭送题本,审阅、列名、用印了事。可他却偏偏勤勉的出奇,硬要每月逢五逢十,趁着皇帝御门听政,不必进宫承旨的当儿,到所管各衙门亲见堂司官员,办理政务。由着三、四个太监给自己整理好穿戴朝珠,允祥缓步走出寝殿。站在这个带了暮气的清晨里,突然感到一丝隐隐的倦意,这种感觉蔓延开来,化成了淡淡的不悦。他怔了一下,自失的一笑,心想:我这是怎么了,是恐惧几个月来的波谲云诡么?笑话,生如我,难道还有恐惧这些的资格么?他轻咳了一声,恢复了沉静的尊贵,向外面踱去。“王爷……”王府的总管太监张瑞迎面走了过来,在不远处却步躬身,低唤一声。“什么事?”“福金说有事要回,请主子移步后宅……”“你怕是过糊涂了吧,今儿是什么日子!告诉福晋一声,有事回头再说吧。”继续向前走去。张瑞跟在后面,嗫嚅了一下,还是不甘心地说:“昨儿福金去宫里请安,回来就要请主子说话,主子回来得晚了,所以今儿一早儿就……”“噢?是宫里的事儿?”突然停下步子,回身问了一句。“主子圣明,福金虽没说,怕就是宫里的事儿。”“告诉福金,我一会儿就去。”“嗻”“慢着!叫尹元长去部里一趟。唔……这会子八成是张衡臣在乾清宫呢……叫他告诉蒋大人,就说我今儿晚点儿到,他们有事先议,不必候着了。”“嗻”看着张瑞远去的背影,他又一次回到了刚才的那阵不安中。他深知自己的福金,十分聪慧谨慎的一个人,处置宫中的关系向来左右逢源,颇得皇后的嘉赏,妃嫔们的尊敬。这里固然有自己的因素,但福金的贵重明敏,也确是女人中极难得的。可这一次……是什么事这样等不得,难道又是事关……唉,几个月的难题了……
后宅将近,远远看着福金兆佳氏和侧福金瓜尔佳氏带着一大群嬷嬷侍女,在垂花门下迎候。微微皱了皱眉,缓步走了过去。见他过来,兆佳氏敛衽一福,侧身让出正路。挥挥手免了瓜尔佳氏领着众人的肃礼,边走边问:“昨儿进宫了?娘娘凤体可大安么?”兆佳氏一笑:“娘娘极康健的,也叫我代问王爷的安好,娘娘还说自从王爷掌职内府,诸事都顺心呢。”“管内务府的还是十六弟,我不过拾遗补缺罢了,这还招人嫌呢。娘娘这样说,我到不敢领了。”“福金还是快说正事吧,这些客情儿的话能有多大意思,不过是……”瓜尔佳氏是个急性子,听着夫妇俩不着边际的漫谈,忍不住插了句嘴。“一派胡言!”允祥突然变色,回过身毫不客气的打断了她,“既是去了宫里,问候皇后金安便是最最要紧的正事,上下尊卑即是轻重缓急!你还懂不懂移居养气、自重自尊!还不带着人退下!”
对“轻重缓急”的解释,何等的十三爷啊!轻重缓急,确有客观属性,但更多是主观排序,为官者,为高官者,为重臣者,皆必深得此话正脉,否则只有自去郁闷吧。)
允祥与他喜怒不定的四兄长雍正皇帝不同,最是待人以宽,示人以慈的,连下人也极少发作。可一旦作色,不论公卿弁佐,抑或妻妾近侍,无不惊畏。一句话说的瓜尔佳氏含泪吞声,默默一肃带着众人离开。“昌儿也大了,王爷也该给她稍存体面才是。”“弘昌的轻浮躁性,还不是她给的。”略略沉吟,一笑:“再说,说正事儿哪有当着那么多人说的道理……”“王爷的这个‘正事儿’倒是连我也不知作何讲了呢,这会子就不是‘上下尊卑即是轻重缓急了’?”
(到底是十三爷的福金,脑子够使,嘴茬子赶趟,人家是夫妻呀!
开篇之章,直接切入;文字不多,气氛浓浓;寥寥对话,表意、潜意、隐意丰厚。笔者匠心可见,笔法不俗,出手不凡!)

又是一笑,随即低声问到:“宫里到底是什么事?”
第二章
雾愈发的重了,允祥的目光显得有些闪烁不定。兆佳氏微叹了一生说:“昨儿和昌儿的额娘一道进宫,本要遵王爷的谕问过娘娘安就回的。我也知道如今是多事之秋,宫里更是是非之地。可心里也是在放不下,就去看看咱们家阿哥、格格,谁知竟被翊坤宫的首领太监可可儿的堵在撷芳殿门口,说什么贵主儿欠安,巴巴儿的候着王妃,请过去叙一叙。我本是想辞出来的,可那岂不更露形迹,摆明了您和……过不去么。”允祥侧身看了兆佳氏一眼,勉强地一笑:“你不要想当然嘛,我说不必总去翊坤宫,是说贵妃如今圣眷好,去勤了怕皇后吃心,矫枉总要过正嘛。至于什么过得去过不去的,那是朝廷之事,皇上家法严明,岂是你们可想可论的?就是贵妃,也不犯着如此多虑。再者,我一向也并没有和谁过不去……”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还没有从那股由不安到不悦的感觉中摆脱出来,似乎又把话说重了。“我这是怎么了,这些恪公恪慎的话真地说习惯了不成?怎么对着……也如此的言之凿凿起来。”一阵歉意袭来,竟快走两步,屏退房门口打帘的侍女,一手掀起帘子,一手向后面有些发怔的兆佳氏伸过去,亲自把她“挽”了进来。静静的看着兆佳氏微红着脸坐下,允祥若无其事的打量着这个已经很久无暇踏入的房子,半晌,略带尴尬的问:“然后呢?”“什么‘然后’?王爷不是说朝廷之事,不可想不可论么?我哪里还敢有什么‘然后’。”“嗯?唔,我本说下个月生辰,要向皇上请旨,把弘晓跟和惠接回来住两天,只是太忙了,总不得开口的空儿,你看……。”“那敢情好!王爷还是明儿就说吧,免得回头忘了。”允祥端起桌上的茶杯,点点头:“然后呢?”“贵主儿面色不好,看着确实欠安。见我去了,倒是仍旧殷切周到。可她……可她话里话外的似有埋怨王爷的意思……”“噢?”端着珐琅茶杯的手微抖了一下。“贵主儿说她二哥纵有千般不是,总求您看着六十阿哥还是皇上血脉。她还说……”不安的看了允祥一眼,“说您这样身份,跟个囹圄之人计较,未免……未免有玷天潢。”“咣”的一声,铜胎掐丝的珐琅杯被重重的墩在案上。“这是什么话!求情?试探?警告?哼!你明儿再进宫见她,替我上复贵妃,就说尊兄如今怎样,自有皇上乾刚独断,与本府何干?贵妃赞襄内治,自当安富尊荣,以慰圣心,何必伤神于他事?”“王爷息怒,依我看,贵妃向来谨慎,极少过问外事,并不知道这些是是非非的。年氏之亲都在外官,旁的人哪个长了两颗脑袋,敢多这个口?如今既然这样说了,未必不是……”“什么?”“未必不是皇上所谕吧。”“这不会!‘密’之一字,皇上最重,何况事涉于我,自然不会轻露。”“贵妃冰雪之资,难免一叶知秋,圣眷隆郁之时,难保不一言……”“好了,我知道了,这件事谁也不必说,明儿也先不必进宫了!”说着允祥大步走向房门,招手叫过外面守着的张瑞:“备轿!”“主子怎么忘了,外边儿仪仗正候着您去部里呢。”允祥看也没看张瑞一眼,快步向府门走去,径直上了轿子:“进宫!”“今儿是初五,主子不是去……”“啪”的一声,轿帘被重重的摔了下来。张瑞吓得一吐舌头,挥了挥手。队伍在晕白色的晨雾里,向紫禁城缓缓而去……
(字里行间透着十三爷的谨慎成习惯,接连两个“然后呢”,透着“后宫无小事”的信条,一声“备轿”的口误,透出千虑一失的人之常情,一句“进宫”的传令和“啪”的摔轿帘,透出了千岁爷的气派,第一宠臣的特权!)
第三章
养心殿东暖阁里,刚刚从乾清宫听政回来的雍正皇帝正被各部各地送来的各种信息包围着。如今正是年、隆大案图穷匕见的时候,平日仗马寒蝉的五旗王公、六部大臣、各省督抚,无不打迭起精神,劾奏的密折雪片似的飞向养心殿的御案头。品着新沏的普洱茶,看着这些义愤填膺的密奏,雍正先是惬怀的一笑,随即又蹙起了眉头:如今局势已成定案,心照不宣而已,怎么还不见有人题本呢?诸王大臣到底还有什么不可解的心障呢?难道是……
“万岁爷……”正在出神,养心殿总管太监苏培盛进前跪禀一声。“唔?”“方才乾清门侍卫来回说,怡亲王在那儿请旨候见。”“乾清门?不是每次都在养心门么?今儿里那么远做什么?”“这……回万岁爷的话,奴才也不知道。”雍正仰着头半晌,突然破颜一笑:“难不成又是谁触了他的霉头,过来和朕打擂台来了吧?”“万岁爷圣明,奴才也听侍卫们说,怡亲王看着气色不好呢。”“这人!每回从部里下来都比平日气性大,堂官司官朕都给他换了个遍,怎么还是……这个人呐!”苏培盛是宫里侍候的老人儿了,他深知道,当今这位主子爷,不管王公大臣、内外官员,最是人见人怕、喜怒无常的,却单单对他的十三弟怡亲王允祥甚为担待,是无论如何也发不起火来的。到是那位王爷,私底下颇肯给他的兄皇帝一点儿小脸色瞧,唬得那些新近御前侍候的奴才们肝胆俱裂,却甚盼着他常来。当然,到了有外人的地界儿,又最是君尊臣恭,任谁也比不得的礼数周全。“呵呵,真真儿的是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苏培盛心里暗笑。“还在这儿耗什么?还不叫去?!”“嗻。”“传旨吏部,今儿上午引见的十六个各省年满州县晚一个时辰再进来。”“嗻。”“唔,昨儿河南进上来的新鲜柿霜儿也送过来,还是上回他点着名儿让朕和田文镜要的。”“嗻,奴才这就着人去传旨。”“慢着,什么也不必跟他说。”“嗻!”…… (三言两语,把个君臣关系的超特殊,道得透透的。)
“和硕怡亲王臣允祥恭请皇上圣安。”踏进这个比自己府邸还熟悉的屋子,允祥头也没抬的行了跪安礼,要按往常,不等他再跪叩头,雍正自然会叫起赐座,今儿却奇了,御座上静静的,并无声响。弄得允祥倒真是不便抬头了,只无奈的趋前几步再跪下去,行全了一跪三叩的觐见礼。此时方听见前方雍正含笑的声气:“今儿听政,户部并没有劾奏议驳得奏本啊,难道廷玉和廷锡没有回明?昨儿的密折也没见有哪个不知死活的向朕请托,求咱们怡王爷办事儿的呀?”说着回头笑谓苏培盛:“那再不成就是又替朕赏了人家银子,觉得不划算,跑到这儿要账来了?”允祥长跪案前,正为进门以来的种种摸不着头脑,听着雍正此语更觉诧异。不禁抬起头来,一眼瞧见苏培盛满脸忍俊不禁的模样,登时心知肚明。只是一早上的心绪不宁、疑虑重重此时实是再难隐忍,随即抬头朗声说到:“奴才焉敢!皇上发此一言,奴才身化齑粉亦不敢当也!”“啪”的一声,苏培盛手里捧的御扇掉在了地上,扇骨应声摔得粉碎……
(看来,当日皇上心绪甚嘉。先是一个行动玩笑,接上一个言语打趣,着实让心存疑虑的十三爷,一时丈二和尚了,还当真有几分反常感觉。)
第四章
雍正听了这话也是一怔,眼眉一挑,随即慢慢站起身来,踱到允祥跟前,二人一站一跪,四目相向,对视半晌。雍正突然莞尔道:“朕昨晚翻《蜀书》,言:‘关羽慈于下而骄于上,张飞敬君子而不恤小人。’朕看陈寿这考语深为精当啊。”说着回头看了一眼脸色煞白的苏培盛:“前儿太常寺和礼部还来请旨问今年祭关帝庙的人选,如今看来竟是怡亲王最恰当了。”说完上前拍了拍允祥的肩头,放声大笑。其实方才允祥说过那句话,自己立时就觉着不妥,心里颇有些惴惴。听了雍正此言,知道没什么大碍,却还是有点不甘心,站起来略带自嘲地说:“关某之上乃昭烈,一隅之君而已,位亦不过王、侯之分,关某性骄,尚取杀身。臣之上为九州共主,位属霄壤,怎么敢自取诛戮啊。”雍正回身看了他一眼,笑叹道:“你呀!”然后指指御座右侧早已备好的凳子,示意允祥坐下说话,又冲已经呆了的苏培盛说了一句:“赐茶!”
(彼此一家兄弟,同朝君臣,位分上下尊卑,但玩得是信手拈来、挥洒自如,玩得是心领神会、此呼彼应,玩得是首尾衔接、上下贯通,玩得是语自天上来,话从地上接。少年笔者,经典妙用,编排精当!)
饶是苏培盛见多识广,还是被刚才这阵势吓得愣了半天,此时才醒过闷儿来,一叠连声招呼小太监上茶。他亲自端了一碟柿霜,满脸堆笑捧到允祥跟前,“这是河南田中丞昨儿才进的,万岁爷说殿下是最爱用的。”允祥欠身接过,正要谢恩,雍正摆手示意不必,似笑非笑的说:“这可是你和朕说的,豫省产的比京城的性凉,吃了“败火”,今儿你可要好生多用一点儿啊。”一句话说得允祥尴尬的嗫嚅了好一会儿,方讪讪的应到:“臣谢皇上圣训……”“谢就免了吧。说说看,今儿要朕把谁交部议处啊?”“古语有云:‘疏不间亲’,臣要皇上恕罪才敢直言。”“这话胡说!若论亲宜,举朝可有过于你我的么?”“臣所说的并非朝中,乃是内廷。”“内廷?这更奇了!你不是最不耐烦管宫里的事儿么?哪回不是让老十六到朕跟前絮叨。今儿是怎么了?”一连几个软钉子碰过去,允祥已是脸色微变,正待开口,却又看见雍正一脸惬意的笑容,心里也是不禁暗自好笑:唉,怕是这两天真是太累了。“好啦好啦,你在朕这儿‘直言’的还少了?怎么这么拐弯抹角起来了,朕一会儿还要见外官呢。”“那臣就不讳言了。皇上是天下之主,自当宫府一体。臣随皇上参赞机枢,三年来并不敢向外人一语内事,今宣室之言,臣僚之事,又岂可闻于宫禁?”雍正听了微微一惊,蹙眉问道:“焉有此事?!岂有此理?!”“臣福金昨谒皇后,为贵妃所诘,说臣与年羹尧有芥,臣不知这是从何说起。”“贵妃?不会吧?她近日身子甚弱,又连着外间议论,朕已经多日没有传召了,朕……”“事关如此,臣何敢欺瞒?”允祥对年氏是积郁已久了,只是碍着自己这层“天子喉舌”的身份,在朝廷上一句也不得稍露,如今竟被身居内宫的年贵妃说出这样话来,心中很是惊疑与不快。此时又听雍正话里似有回护之意,这种惊疑与不快更是加重了几分。“年羹尧背理僭越,目中无人,皇上所深知。臣以大局着眼,于外间不曾宣露一词。即户部、会考府议驳年羹尧之请,臣亦以国家大计训诫部员,令其改正。臣于皇上之前,或曾言其一、二非礼之处,也只是详奏原委,述臣管见而已,皇上天纵英明,岂能容得旁人,谗害大臣?”说到这儿他顿了一下,看了一眼正在点头称是的雍正,话锋一转:“至于目下贵妃之说,定非外间之言,宫中宦竖也断然不敢,臣实在不能知其出处,请皇上赐教。”雍正起先还静静听着,此时已是恍然大悟,忽的站起来:“你……你竟然以为是朕……”
(四哥凭着超敏天赋,从侯旨地点蹊跷选择,断定来者必有要事上奏,但内容不确,也因还有召见外官之事,遂直问来由,且定位“议罪某人”;十三弟是来对质的,揣着一肚子讨说法的理儿,一进门先被一顿“好兴致的玩笑”弄蒙,以为四哥在“张网以待”,一定神从话缝里听出“没大碍”,随即“飞相支仕”先搭建防御阵地,进而舞动逻辑排他利剑,劲逼四哥“软肋”,意除“喉鲠”。双方战法不同,四哥:娴情玩耍、试探挑战,接发球反攻;十三弟:郁闷憋屈,攻防兼备,演绎防守反击。从现象看,先是双委屈,后是共谋划。从过程看,彼此都有抓细节,拨迷雾,究本源,破难题的本领,都是听弦外音,串无干事,探坎坷路,挖魍魉根的高手。)
第五章
此语一出,雍正登时龙颜大改,说不上是愤怒还是惊诧,只是背着手,在暖阁里来回的走动着。他突然停下脚步,猛一转身,对着苏培盛扬手厉声道:“去!年羹尧的奏折!元年八月!上年四月的!统统给朕拿来!”本来瞧着这对君臣兄弟言谈之间已是缓了下来,苏培盛早就忙着出去催小太监们换茶,谁成想刚一踏进暖阁门,就瞧见雍正这一副暴怒的样子。顺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万岁爷……”“你聋了么?!”雍正一边怒骂着,一边从御案角上一匣钥匙里,熟练的翻出一把,“啪”的扔在了苏培盛跟前。“嗻……”苏培盛颤颤巍巍的拾起钥匙,向后匍匐几步,踉踉跄跄的跑了出去。暖隔里一时间安静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御前侍候的大小太监们无不战战兢兢的爬在地上,徒劳的等待着进一步的天塌地陷。允祥此时已是离座长跪在地,静候着他已经预感到的,甚至有些盼望的这场暴风骤雨。“皇上性如赤子,如今一激之下怒形于色,看来真的是我错了……”他突然感到一阵释然,甚或夹杂着一点自嘲的可笑:向来皇上震怒,都是我寻机相劝,今日落到自己头上,真不知道和人能解呀……他正要开口,已见苏培盛捧着一沓奏折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跪呈给一言不发的雍正。雍正一一翻开看了看,抽出其中两份:“去!拿给怡亲王瞧瞧!看朕究竟是如何心肠!”允祥从苏培盛手中接过这两份走折,轻轻的翻看着。按规制,内外诸臣的密奏,旁人是不得与闻的,只是怡亲王于皇帝而言,素来算不得“旁”人,因此参阅密折也就成了寻常之事。两份奏折分别是元年八月十三和二年四月十八的,一个在青海大捷之前,一个在后。奏折的内容都平淡无奇,不过是谢恩应景之语。再看后面的朱批,殷红的朱砂却重重刺痛了这位常自诩宠辱不惊的亲王的眼睛:“近日怡亲王甚怪你自春不寄一音,近日年兴与送饷部员回来,你又寄东西来问好,他才欢喜了。有便当时常问候,亦当看闲寄手札才是,他甚想念你,时时问及你,你当深知他待你才是。”“览卿奏谢,知道了。有新制法一法琅烟瓶二枚,寄来赐你,乃怡亲王所出之款样。再,怡亲王可以算得你的天下第一知知己,他这一种敬你、疼你、服你、怜你,实出至诚。即去年西边大事,有许多可向你说处,话多,书不尽意,后明岁秋冬来陛见时,再向你面言。奇得狠,况王此一种公忠血诚,实宗藩中之难得者,朕当日实不深知,自即位来,朕惟日重一日待之尔!户部中吏治,若可有补于王者,只管随便写来与王,他领会得来的,此谕不必令王知也。”“皇上……”允祥轻唤一声,透出极少有的怯懦和无力。“你看到了?朕是何等的煞费苦心,曲意开解!他年羹尧无知无耻也就罢了,你竟然……也如此屈朕之心!朕还有何面目于天下人前自谓有识人之明!?国家机要之事,朝廷大员之短长,除你我之间,诸王大臣,朕何曾对一人言过?况一牵涉甚剧之内宫女子?”雍正满是负气和委屈的冲着允祥连珠炮似的发作着:“你倒好,青天白日的跑到这儿来旁敲侧击!兴师问罪!!连你门下的奴才都知道‘皇上何等样心思告诉不得我们王爷,我们王爷又有何等样言语不能启奏皇上’,哼!朕看你体朕之心,大略还不及一个奉职外省的奴才!!”允祥从没受过他的兄皇帝如此重话,起先确是满腔的惭愧不安,伏地静泣而已。后来听雍正说的愈发尖刻不着边际,转念想想数年以来的如履薄冰,今日之事的原委究竟,心中百感交集、痛惜莫名。他深知,如果自己在缄默下去,后果着实不堪设想。“皇上!”允祥冲着颓然坐着,仍旧喋喋不休的雍正深深一叩,“皇上诛心之言,奴才岂敢妄辩?只求皇上容奴才再进一语,而后或交宗人府议处,或令王大臣论罪,奴才听凭圣裁。”
(故事不大,情节跌荡,好看。皇上情绪路径:猜蹊跷——玩逗嘴——没成想——贼委屈——巨恼怒;臣弟情绪路径:偶听得——细思量——防不测——摸虎腚——甚惶恐。)
第六章
雍正一番痛责之后,显得疲惫而消沉,他有些气馁地看了一眼伏地哀恳的允祥,“哼”了一声。“皇上……皇上爱臣愈深,责臣愈切,臣非草木,有何不知?而天下之大,能顾念臣心者,亦只……皇上尔。今日之事,臣一时惊悚,罔顾此情,致使圣心伤怀,臣此罪何堪!惟求皇上容臣一吐下情,以达臣些微之隐衷……”看着允祥惶恐不可名状的样子,雍正心中也感到一丝莫名的不安,他叹息一声道:“有话……起来说吧……”“臣,焉敢……臣自受命辅政以来,无日不战战兢兢。即如此,仍不能塞流言之路,免捕风捉影之词。岳钟琪不过以汉人拥兵数万,充太平总督而已,尚且辗转自疑,至多方请辞。况臣如今独执中权,日侍帝侧乎?臣领会考府,则内外加臣以苛责;掌户部,则小人诬臣以贪墨。臣奉旨往汤泉静摄,而有弃用之语;蒙恩总理事务,又生专擅之讥!诺敏、田文镜皆千夫所指之人,皇上谕臣优视照拂,臣敢不尽心?然晋、豫两省差官,每每进京,必先谒宫门而后趋王府,又怎能不惹人非议?皇上!如今宗藩凋零者甚众,年、隆之党更皆束手待毙,而臣……而臣尚膺‘总理’之名,又何敢不忧谗畏讥?今臣闻得深宫之内,亦生怨臣之语,深恐……深恐三人成虎。若如此,则臣……臣将何所依恋矣……皇上……”一席话说到此,允祥早已是泪流满面,哽咽不能自持。这些事情雍正大都是知道的,他本以为授之以重权,加之以宠锡,是可以压制内外的不满,减轻允祥的疑虑的。可他哪里知道,像他这样的“流言”天子,愈是决计所作的事情,愈会为舆论所不容,只不过是由明里到暗里,由口诛笔伐到“道路以目”而已。就连他所亲、所爱之人,也会成为众人群起而攻的对象,更何况这为怡王爷,本就是不少人眼里下一个年羹尧,早晚有一日是要腹背受敌的。雍正默然的站在窗边,失神的望着窗外阴沉沉的天,他此时竟不知道是该劝慰还是该解释:“唉……国事繁剧,人心叵测,朕何其难也,贤弟亦何其难也……”嗟叹之间也是怆然涕下。轻轻拭去泪痕,走过去亲自扶起几乎已经动弹不得的允祥,避开方才的话题,略带嗔怪地说:“说过让你起来的嘛,天儿越发凉了,你腿素来不好,多大的人了,怎么这么不知道保养。”说着突然孩子气的一笑:“你总不成还想把自己弄病了,跑到木兰去养着,以视朕不忘武备之意吧?”一句话说的允祥也不禁破涕,略略活动了一下跪得僵了的身体,说到:“臣去一趟木兰,皇上不出十日就要掂过来调过去的说一说,仿佛自古天恩莫此惟大似的。想想那一回,皇上每赏一点儿果子点心什么的,臣就要嘱咐庄亲王、元寿他们将当天猎得的獐鹿之类谁也不许吃,全部起运回京,送到御膳房去。这也就罢了,六十阿哥最是个难办,马是骑不得的,坐轿子太慢,交给寻常之人臣又如何能放心得下,只得让马尔赛、马武两个轮流侍候。可怜他们二人一个肥硕不堪,一个年逾六旬,白天被个古灵精怪的阿哥折腾得焦头烂额,到了晚上还要陪着臣接见蒙古王贝勒,实在是比在京办差还苦得很呐。”。雍正一边听一边想着当时的情景,不禁失声大笑:“朕在京里,想着你们不定怎么高乐呢,实在是有些不平啊,原来竟是如此,哈哈哈哈……”满殿里的太监们着也才随着皇帝的转怒为喜舒了口气,一起跟着笑起来。雍正笑着笑着脸色却又愈沉下来,皱着眉问允祥:“你刚才说六十,朕倒是想起来,宫中这件事实在不可不察。依你看,此事该如何着手才是呢?”
(不说就不说,说就说深、说透、说破。说个真真切切,说个明明白白——易。说个哭哭笑笑,说个舒舒坦坦——难。把握的好,十三还是十三,把握不好,横刀立马大将军,就成了彭党首犯!)
第七章
允祥经过方才一激,此时已是分外清醒。他知道,此事涉及内廷,有些话非要雍正亲自说出来才好。看了一眼脸色愈发凝重的皇帝,允祥微微一笑,说道:“方才臣也是一时心急失态,要论此事,虽生疑窦,但毕竟不是什么要紧的急务,皇上切莫因臣之故,扰烦圣心。再者,贵妃救兄心切,也是常情。只是要防微杜渐,不要开了内外交通的例才好。”“内外交通?你是说有人敢……是什么人如此大胆?他又从何而知你我之言呢?”“皇上别急,臣只怕也是危言耸听了。要说如今的世风,年氏衰微之际,即是翊坤宫冷清之时。能时常入宫的王大臣内眷,此时哪个不是绕着翊坤宫走,此等人臣料之无碍。至于宫中内监人等,皆是趋利之辈,躲之唯恐不及,焉肯为失势之人奔走。更何况魏珠死后,宫中风气已是一改……”“慢着……”雍正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止住了允祥的话,“今年三织造是苏州入京吧。”允祥听了一怔,不解的问:“上个月胡风翚刚刚到京啊,皇上怎么……”他说到这儿,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随即又摇摇头:“他虽是年氏的姻亲,但绝难与宫里交接的,又区区一个包衣奴才,如何知道这许多事情?他近几个月给臣写信,口气愈发恭敬惶悚了。”“他可是从保定入京的?”“历来当是如此吧……”“这就是了。”雍正站起来边踱步边冷冷的说,“上个月翊坤宫请旨,说贵妃欠安,想着外亲入宫侍疾。朕当时也是怜惜她多病思亲,又逢……唉,也就准了。下旨内务府让胡凤翚的女人随他进京,入宫省亲,谁想她们竟敢……”联系一下前因后果,允祥此时早已是心知肚明。只是碍于雍正的颜面,故作不解的问:“皇上说保定,难道是指李维钧?”“朕真是又喂了一只白眼儿狼!”雍正气恼的点点头,“朕晋他为总督,授他以全权,他竟然还眷恋年羹尧那点子私恩!一天一个折子,小打小闹的糊弄朕,却是以孤介不倚之名,行包庇纵容之实!”“皇上曾告臣,令守中各封疆亲近臣而远年、隆,莫不是也曾上谕李维钧?”允祥本来一万分不想问这个话,可事到如今,要想彻底搞清楚事情原委,也只好硬着头皮点透了。“嗯,朕瞧着他和岳钟琪、王景灏一样,是个能员,本不想因为年羹尧的干系多加株连。朕看你因为地丁银的事,倒也待见他,也没和你说,就……唉,你到说说看,朕如此以诚心待臣下,怎就不及他们这些私相授受的小恩小惠呢……”允祥实在是太了解他的兄长了,他一向是那么敏感,那么自负,有时候简单的也容不得别人有一丝的杂念。他常常让自己照顾一些倍受舆情议论的疆吏枢臣,甚至不分派系、门第,这些事情带给自己的不便真不是一句两句可以说清的,单单就是这交通消息,就足够让人焦心了。这些事情他时常想和雍正说一说,可每每见到他那副“缘何天下皆负我”的怅然之伤,就实实的不忍出口。就如今日之事,明明知道李维钧与年羹尧家人魏之耀系翁婿之亲,与年羹尧是世家之宜,却仍对其抱一线之望,不仅仍令守直隶要缺,还竟谕之以结交私意,堪堪的露出了自己与年羹尧的不睦。允祥无奈的摇摇头,生怕雍正一时动怒再将此事明发上谕传扬出去,更引得物议沸腾,只得耐着性子劝慰道:“如今事已明了,皇上不可因小人而伤圣虑。至于如何处置,臣看还是小心慎密,从长计议的好。”第八章
雍正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一脸恳切的允祥说:“你的意思朕都知道了,先回吧,朕一会儿见了外官,亲自去一趟翊坤宫。”“皇上!”允祥本来有些分神,乍听这话,惊得几乎声音都差了,赶忙轻咳两声掩过去。“臣来只是向皇上奏明原委,绝无归咎之意。何况此事亦未必与贵妃有涉,即便有涉,也不过是骨肉难舍,请及失措之过,与干预外事不同,皇上明鉴。”允祥此刻心里真是急切万分,在他眼里年氏兄妹毕竟有差。年羹尧可以穷究其罪,但于年贵妃,在雍正跟前事先预备防范可也,开罪太过则有所不便,更何况还连带着福惠阿哥,弄不好有伤宗社国本,干系皇帝,这是他万万不愿看到的。“就是方才你说的,朕要防微杜渐!你难道不知诸王大臣为何到如今也不愿题本请定年羹尧的罪?朕原还不愿相信,今日看你都要为此心怀顾忌,何况他人?”“皇上,依臣之见,此事看似关系内廷,实则李、胡二人之全罪。包庇营求、泄露朱批,以至结党乱政,牵累贵妃,断断罪无可赦!若言防微杜渐,皇上可借他事重惩之,以为年党及攀附权贵、背主欺君者戒,亦可安诸王大臣之心。至于宫中之事,所谓当面教子,背后劝妻,皇上谆谆渝之可也,此非臣子当与闻啊。”其实论办事能耐,允祥还是很欣赏李维钧的,此前甚至曾想保他一保,可事到如今,两端皆害取其轻,也不得不舍车马保将帅,置他于万劫不复了。“可惜啦……”允祥想到此,心中不觉长叹一声。“贤弟真豁达之人。”雍正走过来扶了一下允祥的肩膀,背着手面向御座,一字一顿地说:“若是朕遇此事,决不轻纵!你毋庸替朕作难,公义私情,孰重孰轻,朕自能运乎一心……放心吧。……”允祥站起来,微微点了点头,似乎还想说什么,却又止住了。只是默默行了一礼,退出养心殿。远远走着听见苏培盛在殿门口吩咐小太监:“去,传万岁爷的旨,这两匣柿霜儿着赏怡亲王……”允祥一腔心事,本欲回府静思。又想着今日本该到部,如若就此不去,只恐再生议论。非常之时,事事处处总要掩人耳目,一刻也松弛不得。再者,若论找个惩治外吏的借口,钱粮事宜实在是个再好不过的选择了。在户部例行常规的查看一下,作张作智的训诫几句,允祥叫过张廷玉、蒋廷锡道:“昨儿我看了三库和广储司的帐,苏州织造处如今的亏空竟比李煦任上一点儿不少!他胡凤翚将织造处的差事半点儿不能料理不说,还拿着皇上的内帑到处钻刺打点,巴结权要,实属无耻可恶之至!二位说,此事该如何办理啊?”“王爷,”蒋廷锡听他这话说得颇没首尾,不觉有些诧异:“江南三个织造虽说钱粮上是归部里管,可到底是皇上的包衣,内务府不说话,部里不好越俎代庖,臣看还是……”“我的扬孙大司农,“允祥含笑着打断了他的话,“有些事啊,谁来办事一回事儿,怎么个态度又是一回事儿,至于谁来表这个态,那就更是另一回事儿了。内务府那边,我自会去和庄亲王说。只是到时候庄亲王问咱们的意思,我总不能避而不答吧?”“王爷说得极是,臣亦以为既然关系钱粮,户部不宜缄默。”张廷玉听了允祥方才的话,已是明白了他的意思,故而说得十分笃定,“至于如何办理……或可据银库账目题本明参,以正视听。”“好!衡臣此议甚是。那就烦你拟折,回头我亲自列名上奏。”“嗻。”
(“作张作智的训诫”,这种表述好不传神啊!这种训诫的要领是:逼真,应把握的要素包括:表情、语调、口气、用词、对象事由,皆需斟酌、拿捏的。
“借他事重惩”、“惩治外吏借口钱粮事宜,再好不过”。这些招,好经典哦!表面都是世界观,内里都是方法论!如此推论,惩治内臣用何法呢?大概应在——不对心思上找茬子吧!)第九章
说话间允祥正要起身,只见一个司官捧着一叠文书走进来。允祥不待他行礼,便问一句:“什么事?”“回王爷的话,直隶刚到的咨文,直东五县被水,李总督急请发藩库银两赈济,司里请王爷的示下,议准还是议驳?”说着将咨文跪呈了上来“议驳!”允祥瞥了那咨文一眼,双眉一蹙,冷冷的吐出两个字。一句话说得张、蒋二人面面相觑。怎么看都没看就议驳呢,向来怡亲王都是极恤民生的,今儿这是怎么了?“二位可有异议么?”允祥看他二人神情,半沉着脸色问了一句。“这……”“自古善则归君,乃人臣之大义。像此类施恩于地方之事,各省大僚自当密行陈奏,请皇上谕旨,恩自上出,以使圣德广布于四方。像李维钧这样,不请圣旨,自行咨部,欲以藩库公银邀结小民之心,实实沽名钓誉,其心可诛!”看看蒋廷锡还是有些怔怔的面孔,允祥突然一笑,接过司官手里的咨文,在他面前一晃,“扬孙呐,欠我的画儿,可不要等我上门去讨哟……”说罢已是踱出门去。送了允祥回来,蒋廷锡略带不安的问张廷玉:“中堂,这毕竟是救灾呀,这么着未免……”“蒋公过虑了,方才就是议准了,送达保定,再拨藩库银运抵直东,至少也要十天。王爷此时进宫奏请,晚间谕旨就可到部,发拨国帑,不出五日,皇恩便布及灾民矣……”(自古“善则归君、恩自上出”,对此,不仅要明其委、晓其理,更要乐为之、恭行之,乃大忠臣。
批准当地政府赈灾方案,还是由皇上亲拨国库饷银救民于水火,两者区别:站在灾民角度看,两法均可,因为只要有人实施赈灾就好,给钱和给物资比,要物资实用。站在明君角度看,哪个速度快,用哪个。站在内臣角度看,得用皇上拨款,但聪明的内臣,会要求地方先行拨付,然后促成配套中央下拨粮饷。站在外吏角度看,精明的先自行筹措应急,也算对民、对上有个姿态,随即讨要中央赈济。缺心眼或大脑进水的,把上述做法颠倒运做。歪心眼的,在精明做法的基础上,作手脚、行克扣、饱私囊、搞结流。
关于“议准”和“议驳”,依然是——说的世界观,行的方法论。用意领悟是前提、时机把握是核心、对象选择是关键、后续动作是要害。)
二十天以后。“奴才恭请怡王爷万福金安!”刚刚陪雍正从圆明园回宫的怡亲王允祥才要上轿回府,听见后面请安行礼的声音,回头一看,是内务府郎中,雍正的表侄海望。微抬了一下手,示意免礼,允祥并没有停住脚步,一边登轿一边说:“造办处的事么?今儿刚回来,实在劳乏的紧,没要紧事儿明儿再说吧。”海望自小跟着雍正,现又在造办处随允祥办差,官位不显,却是极亲近的人,听了这话并未退去,只是跟在大轿边上,一边走一边隔着轿帘继续说:“奴才也没要紧的事儿,就是下月初一王爷的千秋,这回与往常不同,是正儿八经的四十大寿,奴才们想着……”“什么寿不寿的,”允祥在轿子里接口道:“初六就是补行册立皇后的大典,虽是礼部的事儿,你当我脱的开身么?哪里还谈得上别的。”“王爷明鉴,这是并不是奴才敢胡乱安排的,皇上打两个月前就下旨造办处,叫奴才们预备贺礼,还叫几位中堂替皇上为王爷拟诗,要绣在织锦上,说是这么着才又吉利,又新巧不俗呢。”这也太……允祥听着心里越发不安,“已经办了么?”“本是就要办了的,只苏绣如今办不得了,今儿就是来请王爷的示下,不知杭州和江宁的哪个好些?”“苏绣为什么办不得呢?”允祥不觉有些好奇。“这……”“怎么不说话了?”“回王爷的话……”海望嗫嚅了半天,“奴才也是方才刚听庄王爷说的,苏州织造胡凤翚……自尽了。”第十章
“什么?”海望只见轿帘猛地向上一挑,却没有打开,又静静落了下来。“奴才是说,内务府昨日刚刚接报,胡凤翚夫妇本月十六于家中自尽。”沉默了半晌,“因何呀……”“奴才也不大清楚,只听说好像有两宗,一是亏空,二……大略还是年家那点子事儿。”“……知道了,你去吧……对了,那个什么织锦,就不要办了,皇恩浩荡,我实在领受不起,明天我自向皇上辞谢吧……”“王爷……”海望脚步一停,大轿已是走得远了。回到府里,径直走向后殿,兆佳氏听说他回来,早已迎了出去。“王爷脸色不好,是受凉了么?”“贵妃……没有回城……”“您不是和圣驾一起回来的?”“她跟前的首领太监报说:‘贵妃不怿,自请留园。’皇上准了,”“可下月初六就是补行大典呀,难道不要预备预备?”“你还不知道么?皇上驳了礼部的请,公主王妃命妇等,不必向贵妃行贺礼了……”“这……这难不成是王爷的意思……”兆佳氏出口就知说的错了,连忙低头装作整衣,可话确是断难收回。“我的意思?我什么意思?!”允祥突然变色道:“我种种措置,哪件不是为了皇上!为了朝廷大局!你以为是我要皇上驳礼部的回,要她的好看么?年羹尧无礼犯上放肆已极,我要真真肯用心和他计较,他还活得到今天么?我想用别的法子以示圣意所向,安内外惶惶之心,就是要免她成了众目所关,免八阿哥受委屈,免皇上公私不能两顾之难!!至于有哪个包衣奴才自寻死路,我就是想怜惜,只怕如今也怜惜不得了!既然皇上圣意已定,除恶务尽,难道我还能给他求情不成?!”“王爷……”兆佳氏从没见允祥发过这么大脾气,心里自是一万个委屈,可一想着他在外面千难万难的用尽心思,不禁生出许多怜惜悯恻,又兼是自己说错了话,触了他的痛处。于是赶忙拭干了泪,离座深深一肃:“王爷息怒,王爷为国为君,呕心沥血,是我错体王爷之意,有伤王爷之心,请王爷恕罪……”说罢又是泪眼迷离。

“好了好了,我也是太急了些。”允祥看福金这样,也觉得心里不安,忙上前将她扶起,轻轻拍着她的手说:“这两天烦心事着实太多,这不,方才又听说贵妃的姐丈夫妇自尽,唉……实在是……皇上还曾将他交我照管来着……算了算了,不说这些了。我已经向皇上请过旨,把弘晓接回来两天,不如我们现在就着人去吧”
“那太好了,王爷有时候进宫去上书房还能见着,我都多少日子没见了呢,心里实在想得慌。”
允祥于是派人去宫里传话,接弘晓回府,等了一个时辰还不见人影,兆佳氏不禁有些着急,要再派人去迎迎。正在这时,只听外面传来奶声奶气两个孩子的说笑追闹声,允祥只觉奇怪,走出门看时,心里陡的一惊:
“八阿哥……”

第十一章

“阿玛!”“叔王!”看见允祥出来,两个孩子迫不及待的挣脱保姆、太监们的手,快活的叫着跑着,弄得一大群跟随侍候的人一时间慌了手脚,也不知是该向怡亲王行礼,还是该护住两个小主子。
允祥旋即平复了一下心绪,一脸慈爱的看着两个跑得有些跌跌撞撞的孩子。弯下身拍了拍跑在前面的弘晓,却紧走几步,一把抱起落在后面的福惠,一边又问跟来的首领太监:“八阿哥来,可请过旨了么?”
“回王爷的话,是皇后主子懿旨,说两位小阿哥一处玩儿的极好,实在是难分难舍的。再者王爷千秋,也该叫八阿哥先过来请个安。”
允祥听着不禁失笑,轻轻点了点一直探过自己肩头,和弘晓做着鬼脸儿的福惠的俏皮的小奔儿头,笑嗔道:“你哪里是来给我请安的,分明是在宫里寻不着凌霄殿,跑到这没了如来佛祖的地方儿大闹天宫来了,是也不是?”
福惠却没理会允祥的话,只居高临下的看着急得直蹦高儿的弘晓,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我说叔王先抱我的,输了吧,快把小荷包还我!”
“不还,就不还!前天皇父还先抱我了呢!”
“怎么这样和八阿哥说话,没大没小的。”允祥笑着说了儿子一句。
“皇父说他是哥哥,得让着我的。”提起对自己疼爱不逊于任何皇子的伯父雍正皇帝,弘晓颇有些得意洋洋。
“叔王,甘尔珠拿我的小荷包……”听弘晓抬出皇帝,福惠便以孩子似的狡黠知道,自己必得找一个现实的靠山才能得胜。于是乎一头扎进允祥怀里,撒着娇求援。
“是什么物件这么金贵,拿来我瞧瞧。”
听着父亲发话,弘晓也没了法子,万不情愿的交出东西,噘着嘴转身跑进屋找他额娘去了。
一个金黄色的苏绣小荷包,极精致小巧,一看就是费心之作,只针脚工艺倒不像是造办处的手笔。
“好漂亮的,难怪六十会舍不得,这是谁送的?”
“是一个嬷嬷,额娘说那是姨娘。”
“什么姨娘?”允祥一时有些诧异,转过脸问边上跟福惠的太监。
“回怡王爷,是上个月进宫侍贵妃娘娘疾的苏州织造胡凤翚之妻年氏。”
“噢?哦。”允祥看看兀自笑的可人的福惠,心里一沉。
“叔王,那个嬷嬷可好了,给我带的这个东西,是宫里也没有的。她说只要我喜欢,下回进宫还给我带来……。”
下回……哪里还有下回呀……想想年贵妃病入膏肓尚为人所累,年氏一门无异俎上鱼肉,覆亡之日屈指可数,可怜福惠小小年纪就要外亲尽失,不但在如今孤凄,就是日后但凡提起来,也是罪余之家,不足为人言的。至于皇上、至于自己,将来又于八阿哥跟前如何自处,如何宽慰呢……思及这些,允祥实觉伤感异常。拿着那个小荷包问福惠:“这个东西你额娘可见过么?”
“还没有呢,我都好些天没见过额娘了。”
“叔王也喜欢这个,六十把它送给叔王好么?”
半晌没有言声……
“赶明儿个叔王和你皇阿玛说,下回去木兰行围,还带着你,好不好?”
使劲儿的点点头。
“那就快玩儿去吧,慢着点儿,不要摔了。”
看着福惠跑走,允祥长叹一声,正要回去,瞧见兆佳氏已是站在自己身后。
“王爷不愿意让贵妃瞧见么?”
“小孩子口没遮拦,哪里保得住。只是睹物思人,于病不利啊……”
看着他怔怔的出神,兆佳氏一旁也不好答言。好一会儿,允祥突然笃定的道:“初六日大典过后,你替我到翊坤宫,向贵妃称贺。”
“王爷……”

第十二章

十月初一正好是孟冬之节,雍正一大早躬谒太庙,辰时方回。养心殿里苏培盛一边帮他脱去礼服,一边说:“万岁爷可能得一日闲儿了,奴才昨儿听内务府的司官们说,今儿一早儿必定是千乘万骑的奔了怡王府了。”
雍正听着也是一笑,问道:“东西都送过去了?是谁送的?”
“回万岁爷的话,昨儿个已经送去了,是常明和张起麟去的,主子真个巧思,这份儿礼只怕连怡亲王都想不到的,这会子要不是府里太忙,早过来谢恩了。”
“倒是朕粗心了,本该叫弘历他们去一趟更好些的。”
苏培盛瞧着雍正觉得不惬怀,想了想赶忙又说:“万岁爷不如这会子再赐点儿什么东西过去,当着众人加恩,怡亲王自然更觉增光添色、欢喜不尽的。”
“嗯,说的也是,尽叫旁人代笔总觉不美,朕还是亲书的好。”
“嗻,奴才这就预备纸笔。”
雍正走到御案前,凝神静思了一会儿,屏息运笔写道:
彩云冉冉鸾鹤翩,鸾鹤背驭双神仙。南极西池环佩联。双双同庆帝胄贤。手执如意来当前,篆刻蝌蚪黄金填。晶莹上下星文缠,瑶台此日喜气偏。朗朗更听仙语传,唱随和老如和弦。既指山海为岁年,复言日月同团圆。煌煌带励眷便便,子孙永保福且绵。予因仙语嘉喜骈,为尔歌只如意篇。
写完之后将笔一掷,问苏培盛道:“如何?”
苏培盛左颠右倒的瞧了瞧,啧啧赞道“奴才虽不懂得,只瞧着万岁爷这诗、这字儿,哪儿哪儿都透着天高地厚、福寿绵长,这会子送去,怡亲王不定怎么感戴,旁人不定怎么羡慕呢……”
“这会子送去?”雍正满意地看了看自己的新作,笑谓苏培盛道:“那你准是要撞个铁门闩,朕料他不出半个时辰必进宫来。”
“这……”
话音未落,只见奏事太监进来跪禀到:“怡亲王养心门请旨候见。”
“哈哈哈……朕说什么来着,快叫进来吧。”
看着允祥行过礼,雍正饶有兴味的道:“不是高朋满座了么?怎么主席的到自己跑出来,就不怕慢待了嘉宾?”
“臣……臣是来谢皇上厚赏之恩的”
“谢恩递个折子就罢了,也犯不着逃宴嘛。”
见雍正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允祥也只好讪讪一笑答道:“皇上最是知道臣的,一来实在受不得这份儿热闹得不堪的架势;二者皇上御即以来,圣训昭昭,辇下颇有几个恪守王大臣不得私交的强项令呢,臣今儿个劳心劳力的应付场面儿,明儿个说不定就要预备着听参,也未免太委屈些了吧。”
雍正是最爱见听这类话的,心里自是高兴,却是面儿上还不肯露出来,只看着允祥道:“你如今倒是不委屈了,只那些千挑万选置备贺礼、背了一肚子吉利话的官员们,连个真佛的面儿都见不着,岂不是要委屈了?朕有田文镜、诺敏、李卫还不够,你还要帮着给朕得罪人呐。”
“皇上圣明,肯凭着这些事儿邀恩结宠的,定是了无见识的阿谀小人,见之无益。既然不是国家股肱,得罪了也无妨,皇上不怪诺敏、田文镜,也断然不会怪臣的嘛。”
“好!贤弟朕真第一知己也!来,朕再给你看样东西。”说着拉允祥到御案前,兴致勃勃地指着方才写的诗道:“瞧瞧朕的寿礼,还看得过么?比那些饱学大儒的如何?”
“皇上……”允祥头一天收到雍正的赏赐,已是车载斗量,其中还有内阁大学士等替雍正拟就的贺诗,如今再亲赐宸翰,实在是有些高厚的承受不起了,于是赶忙长跪叩首道:“皇上圣恩至情,溢于言表,透于纸背。臣何德何能,蒙皇上再三再四,如此垂爱,臣……”
雍正还没等他说完,已是一把将他拉了起来,微微一笑道“先别谢呢,这个可不是现在给你的……”,说着在诗上题了款,加了印,递给苏培盛道:“叫当值的大学士拿着它到怡亲王府,等人去得最多的时候传朕口谕:怡亲王恪尽臣道,孤介自持,不立党援,不邀名誉,今逢寿辰,朕恐王之门上甚为冷清,特颁此赏,以为添色之贺,以彰贤王之德……”
“扑”的一声,刚从感恩戴德中平复了心情的允祥,一口茶全都喷在了地上。

第十三章

“咳咳咳……”紧接着是一连串的咳嗽,允祥赶忙放下茶杯,一脸尴尬的躬身道:“臣失仪了,皇上恕罪。”
雍正一个莞尔,也轻咳两声掩过,走过来满是关切地说:“眼见已是立冬了,要小心身子才是,刘声芳常过去请平安脉么?”
听着皇帝给自己找台阶,允祥一颗心才算踏实放下,赶忙随机应答道:“谢皇上,这事儿臣正要向皇上奏明呢,刘声芳毕竟是太医院使,又是服侍过皇考的人,按例只应侍奉皇上一人,他总到臣那儿去,不但于理不合,臣心也不安,外人瞧着也失了规矩。不如就请皇上下旨,以后另换他人吧。”
“规矩还不都是朕定的。”雍正无所谓的挥挥手,“你那个‘讳疾忌医’的性子,也就他还肯倚老卖老的违拗着你些,换了旁人,不定怎么帮你瞒着朕呢。你要是怕有人说三道四,那还不好办么,回头朕下旨,给他加户部侍郎衔,岂不就便宜妥当了。”
雍正就是这样,常能于只言片语之间化允祥的惶悚不可名状于无形,像此类寻常答对间的逾格荣宠,养心殿里跟久了雍正的人们,早已是习以为常了。
允祥也只无可奈何的笑了笑:“皇上天纵睿智,这样曲径通幽的法子,臣再是一万年也想不到的……”他说着说着,只见雍正似乎若有所思,便止住了。
“唉……”雍正突然叹息一声,摇了摇头,“有些事可以曲径通幽的了,有些事却难呀……”
“皇上……”
“你知道,刘声芳是最擅气血不调的,现在年妃所患,就是此疾,只是此时此刻,朕又怎么能下特旨让他诊脉呢?”
“皇上对贵妃到底情分不同啊。其实依臣看如今朝局上已是显而易见了,皇上革年希尧、李维钧的职,抄胡凤翚的家,圣意昭然。谁要是再装聋作哑,必是有心为之,实不足恤。所以皇上……也不必太违圣心,于贵妃那里屡加‘拂拭’了。”
“你替朕想的,朕怎能不知,前些天户部连连递折子参劾年党,朕就知道是在帮朕找挑明了的口子呢,虽有些霸王硬上弓的意思,朕不也是一一照准了么。本还以为你会因为那件事挂心呢,现在看来倒是朕多虑了。”
“皇上!”允祥一听雍正这话,立时百感交集,一面感激皇帝深知己心,丝毫不爽;一面又念及兄长家国两难,无所适从。他默默地看着目光有些游移的雍正,不知道怎样安慰他才是。半晌才道:“臣那天也是一时孟浪,回去就悔的了不得,赶着去部里把事情办了才放心些。谁想回到家里,竟连臣福金也以为皇上免了贵妃贺礼是臣之意见,又接连着瞧见了六十拿着胡凤翚进奉的东西,实在是……虽无因之为,却成有果之失,本自辗转难安,今闻皇上圣谕,洞悉臣之肺腑,臣……复有何可‘挂心’矣……”
雍正苦苦的笑着,仿佛在体味着一颗同样被误解笼罩着的心,他看着允祥幽幽的说:“天家无私事啊,只怕年妃也未必能体会朕的心呐……”
“皇上,臣已经和臣福金说过,让她朝贺皇后之后去翊坤宫请贵妃的安,这样也不会……太冷清了,于病体也有补。臣本是不想奏皇上知道的,怕皇上作难,如今看皇上这等挂念,也就不敢不奏了。”
“你……你真的肯这样做?朕可是下过明旨的,要是真有人借机发难,就连朕……就连朕也是不好说话的呀。”雍正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太了解允祥一向的谨慎小心,和年羹尧的渊深芥蒂,以及劲敌未除时的种种艰难了,怎么就会一下子洒脱的这样呢。
允祥当然了解雍正的顾虑,却也只淡淡地说一句:“皇上与臣日后总是要常见福惠阿哥的……”

第十四章

“那就……去吧。”每每说起福惠,雍正心中总有一种莫名的痛处,虽说宫中祖制,皇子不奉生母,但失怙的孩子总是更让人怜惜,尤其又是这么个失法。即便他日提及,人前背后,也总是面上无光。雍正顿了顿,又一字一句的嘱咐道:“她要有什么话,就先应着吧。只别说……朕是知道的……”
“臣……遵旨。”
十月初六晚,怡亲王府。
“贵妃身体到底是怎么样的?”还没等福金除去带了一天的三层孔雀镂金朝冠,允祥便开始发问。
“看来是大不好呢,说一个时辰的话,倒要咳上半个时辰。本来有旨,贵妃欠安,不必恭临大典,可她怕人前瞧着,不想竟在翊坤宫设了香案,叫人扶着遥叩,行全了大礼……”福金一句一叹的说。
“瞧见诊脉的太医了么?是哪一个?”
“远远儿的倒是瞧见了,穿着六品的服色,只是没见过。”
“六品?唉……皇上也太顾忌的多了……”允祥喃喃自语道。
“王爷说什么?”
“噢,没有什么。她可还有别的话么?”
“这……贵妃瞧我去了,先是欢喜的什么似的,又难受得了不得。说自打年羹尧降调杭州到如今,半年多的光景,除了应景儿请安的,再没一个人肯特意的到翊坤宫去。又兼皇上下了那样的旨,就更没什么盼望了。如今病得这样,就是不病,只怕也再难踏进养心殿一步了……”
“她想的也太左了些,有些事儿怎么怨的了皇上呢?情势如此嘛。就是说到牵连,也是年羹尧作孽,皇上对贵妃还是恩眷有加的。”一听牵扯到雍正头上,允祥便不由自主的要替他解释解释。
“我也是这样劝的,劝贵妃多想想圣恩高厚,阿哥康泰,要善自珍重才是正经。贵妃这点倒是很明白,说年羹尧自作自受,罪由天报。还说她当日也是病拿涅的心火重,言不由衷的,请王爷别见怪。”
“年羹尧是年羹尧,贵妃是贵妃,贵妃连带着皇上、八阿哥,我能怪什么?她多虑了”允祥勉强的摆了摆手,稍带了点儿漫不经心的问道:“不会就是这些吧?”
“她还说如今皇上怕是再难见了,宫里别的人又是断断不能放心的。我既然肯去,就是王爷还念着和八阿哥的骨肉情份,所以……请王爷代她向皇上转奏三件事儿?”
“哦?”
“头一件是请皇上日后善待八阿哥,也望王爷多疼疼他;次一件是年遐龄,也是望八十的人了,总求皇上看在十几年门下的情份上,让他得终天年;再就是……请皇上赐年羹尧……全尸……”
“就这些?没别的求情的话?”
兆佳氏看着允祥要了摇头。
“这头一件是不消说的,至于后面的……试试看吧……”

第十五章

已经是十一月十三了,年羹尧押赴京城整整十天了,雍正五天前去遵化谒陵,留怡亲王总理事务。其中最重要的意向,就是主持议政王大臣会议,议覆大学士九卿科道官员们要求正法年羹尧的题本。按理说,事情本已到了水到渠成的地步,列名附议,顺理成章。可不巧的是,当天宫里传出年贵妃病危的消息,皇帝离京,这个会到底怎么个开法儿,得个什么样的结果,允祥心里底数全无。
手里拿着雍正交发下来的题本,允祥却要故意去得晚些,他要再想想、再想想。诸王大臣的意见不能不顾及,皇帝对年羹尧的恨、对贵妃的情,更不能不顾及。还有八阿哥,还有西北几省的大小官员,甚至还有雍正久欲剪除的策旺阿拉布坦……都不能不算在通盘的考虑之中。杀还是不杀,怎样杀,杀一人还是诛全家……真是难以筹措的很。
“请怡王爷金安!”正思量着,已是进了议政大堂的门,十几个议政大臣领着一群管文书的司官笔帖士,并服侍的杂役太监,齐刷刷行下礼去。主位上的康亲王崇安、顺承郡王锡保,还有他的十七弟果郡王允礼也都离座相迎。
允祥先免了众人的礼,又与几位亲、郡王执手寒暄几句,方才落座。他笑看着崇安道:“有些事情绊住,来得晚了些,方才哪位说到哪儿了,就请继续,我先听听便是。”
崇安点点头,目视了一下刚才正在说话的吏部尚书、左都御史蔡珽。显然,蔡珽方才的陈辞很有些慷慨,直到这会儿还是满脸通红。他原是四川的巡抚,因一个案子差点儿被年羹尧整死,如今风水轮流转,自然是该反戈一击了。
见允祥看着他,蔡珽起身一躬:“怡王爷,下官是参加了九卿会议的,以为所议甚是,年羹尧惟有明正典刑、诛其三族,方可平天下之愤!只是朱中堂所言,不可“以子累父”,请免年遐龄之罪,下官以为迂腐。年遐龄有子如此,罪莫大焉,不严办不足以为天下诫!请王爷……明察。”
“朱轼是当代硕儒,理学正宗,这样讲也未必不是,律法到底也是援理度情而设,不可泯了伦常……”允祥素来不喜蔡珽这份挟私怀忿的魍魉之心,听他上来就有压制众议之说,持礼又甚不恭敬,便一句话挡了回去。
“回王爷的话,”蔡珽目下正是炙热,也不知是没听懂允祥的话外音,还是一时忘形,竟接口又说:“下官以为年氏罄竹难书之罪,百官必当切齿同愤。今竟有言其或有可悯可矜之处,实系年贼一党,下官领吏部、都察院事,职在整肃,不敢苟同……”
“放肆!你在和谁说话!”
允礼最是急性子,听了这半天早已按捺不住,“啪”的一拍桌案,止住了蔡珽的话。允祥倒也不急,只略带嘲讽的翘了翘嘴角,朝允礼点点头,转脸对崇安说:“明天皇上回銮,我还要去礼部安排迎驾的事儿,这里么……我说个章程你们参酌着看。此案诸犯到底要定什么罪,自有皇上圣断,我们作臣子的,只条理清楚罪状,明晰了律条,供皇上拣用便是了,何必越俎代庖呢?”说着站起身,漫步踱到蔡珽身边,似笑非笑着道:“总宪大人,原先倒没领教过,真是好胆量啊!”一边从怀中取出九卿议奏的题本,生生塞到蔡珽手里,冲着要送行的众人摆了摆手,闲庭信步的去了……

第十六章

雍正在回京的路上就得到了年贵妃病危的消息,思虑再三,辗转反侧,最终还是与回京的第二天下旨,进贵妃年氏为皇贵妃,一旦事出,俱照皇贵妃礼行。紧接着是冬至斋戒祭天,又忙了几日,到了二十三,坐在交辉园里的允祥才看到康王府长史送来的诸王大臣议定年羹尧罪状的奏本,九十二款大罪,桩桩件件。铁证如山。下笔千斤的列了名,允祥长吁一口气,准备亲自到圆明园递呈给雍正。正要吩咐备轿,却见张瑞带着两个御前太监,匆匆忙忙跑了进来,也顾不得礼数,只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边磕头边颤颤微微的说:“苏公公叫奴才们请王爷快过园子去,万岁爷这会子已经在皇贵妃宫里一天一夜了,谁也不叫进,晚上歇了没有,进了膳了没有,竟是谁也不知道,求王爷快去看看劝劝吧……”
允祥忽的一下站了起来,大冷的天,头上竟渍出一层细汗。他迅速定了定神,压和声音问道:“请示皇后了没有?”
“奴才们……不敢……”
“预备太医了没有?”
“就是……皇贵妃宫里常伺候的太医……”
“皇上去之前可说什么了没有?”
“奴才们……不知道……”
“那为什么不早报?!”
“皇上不让……”
“混帐东西!!”本来就满腹惊疑的允祥登时被这两个糊涂太监激的勃然大怒,拍着桌子痛斥道:“要你们做什么的!一问三不知,慌慌张张跑到这儿来有什么用?!皇上不出来,难道叫我到皇贵妃宫里去请?去劝?你们这就传我的话给苏培盛,叫他启请皇后移驾皇贵妃宫中,请皇上出来用膳歇息!别的妃嫔宫眷及内务府各官一律不必知会!”
“嗻……”
“再传谕太医院,让刘声芳带上三名皇上常用的御医,并皇贵妃宫里的御医吏目,一并到殿外候着!皇上出来立时请脉,不得延误!!”
“嗻……”
“还有参汤、热水、手炉、清淡膳食……统统预备妥当!”
“嗻……”
“我现在去四宜堂候驾,有什么事儿速速回我知道!若耽误了一刻,或是泄露一言,少了一样儿东西,也不必我再说,你们几个连上苏培盛,就一处到敬事房领板子,收拾东西景山上铡草去吧!!”
“嗻……嗻……”
瞧这两个人连滚带爬的跑出去,允祥叫人备了马匹,疾驰至圆明园。在四宜堂前足足等了一个时辰,才见雍正被人搀着慢慢走来,及至走近了才看清,除了皇帝,所有人已是摘去红缨,撤掉佩饰……
“皇上节哀……”允祥趋上前去,想扶住雍正,却被雍正紧紧抓住了右臂。他没有一点儿眼泪,只是喃喃的问道:“一天一夜了,朕……算是对得起她么?”
“皇上……”
“她一句话也不能说,眼睛也不能睁开,朕……算是见过她了么?”
“皇上……”
“她不能进食进药,分不得白天黑天,朕……也没有用膳,没分昼夜的陪了她十二个时辰,算是……相濡以沫么?”
“皇上!”
瞧着允祥一脸的惊惧,雍正突然柔和的一笑:“你不用担心朕,你叫人备的参汤、克食,朕都用过了;太医也请过脉了,没大碍的;皇后也见了,她还说你安排得实在是周全,哪天还要谢你呢。”
“皇上,您可千万要节哀呀……”允祥越听他说得这样,心里越是不托底,越是急不择言。正没奈何时,却又见雍正脸色渐渐换了过来,陡的甩掉两边搀架的太监,用那种皇帝惯有的,摄人心魄,又寒彻骨髓的口气,看着允祥道:“议政处的本在你那儿么?拿来吧,朕已想了一天一夜了,现在……就批!”

第十七章

雍正接过允祥递来的折本,却不曾翻看,紧锁着的双眉让人觉得不寒而栗。他回过头,用一种充满了压力的低沉声音吩咐了一句:“谁也不许跟着。”然后拉着允祥在殿前空旷的广场上安静却又压抑的散着步。
“你知道么,三个月前朕调年希尧工部,他们竟上折子说什么“不愿为乱贼之兄属官”,哼!居心叵测,添油加醋的看朕笑话!”他说着有些忿忿,目光却尤为尖锐。“朕看如今年、隆的事情眉目已清,各省也换的差不多了,倒是该学一学明太祖办四案的气魄,来他个一鼓作气。”
“皇上……”允祥听的心中一颤,他实在没想到,一天一夜之间,不但年羹尧命数已定,就是允禩几个也……他很清楚,自己和雍正,凡政务上头的事儿,不要说谏言,就是略争执两句,拿捏好了分寸也是无妨的。可是这种时候,这种事情,却是万万劝不得的。只好斟酌着词句说:“皇上肯效周公诛管蔡,上合古之大义。只是年案方息,再起大狱,总要先服人之口才好。”
“你以为他们和年羹尧之间撕扯得清么?当年藩邸的事情就不说的,老九在西边干了什么?延信又是个什么角色?还有李绂的折子,你也是看过的。他们这样勾结不法,还有脸说什么“不为乱贼之兄属官”。朕要是早动手,何至于小心得如此,让她……受这样的委屈。”雍正说着眼圈不禁有些发红。
“是……请皇上圣训,臣当如何?”允祥一听说到年妃,自然更不好开口。
“你不要误会,朕下决心也并不是为着私情,是不想以后再有掣肘的事儿。再者,这件事你不要管,朕叫允礼他们去做。你心里有个底数,用岳周的案子替朕做个引子,然后好好给朕当个救直隶生民于汪洋的大禹和教民稼穑的后稷就是了。”
“臣遵旨,明日重问岳周案,传工部各官到堂,提审年羹尧。”

次日,刑部大堂。
案子审的极其顺畅,怡亲王坐在主位上只是偶尔插言,问话的总还是刑部的堂官。下面受审的哪个不晓得是打死老虎,一个个顺腔搭音,问一答十,一边放着的刑具不过是摆设罢了。
允祥是极不想见年羹尧的,瞧着时候接近,已有的供词又很可心,于是起身推说头晕,吩咐了陪审官员几句,走出来,一个人在廊子上边徘徊静思,边听着里面的问讯。
是年羹尧,声音苍老衰弱中还是透着一丝桀骜,他坚持着说要见怡亲王,却被刑部官员满口讽刺的拒绝了。
“真是本性难移……”允祥觉得有些好笑。
正想着,里边一个司官跑出来打千儿道,“禀怡王爷,案犯说不见您就不肯招供,各位大人请王爷的示下,要不要动刑。”
“笑话,你见我审案子可用过刑么?既是案犯,何时容得他选时候说与不说,和哪个说?告诉堂上,此案虽不是干系年羹尧一人,可于他罪之怎样,家人如何,颇有妨碍。叫他们讲清楚利害,自己的性命有没有就算已经知道了,也别为了不相干的人,扰累了父兄妻儿!”
“嗻。”
过了一盏茶功夫,那个司官又跑出来,气喘吁吁的说:“除年羹尧外诸犯俱已招供,具结画押。只年羹尧说……”
“什么?”
“他言辞不恭之至,奴才不敢说。”
“讲!”
“年羹尧说,这个案子如今重提是要做什么,皇上知道、您知道、他也不是不知道。他是皇上藩邸旧人,是贵妃之兄,临死了再为主子效回力,也是该当的。只是……只是王爷处处宽和示人,大堂之上连个刑都不肯用,却动辄以身家相逼,真是……矫情伪意,不……负他素日……考……”这个司官说着说着,自己先就吓得跪下连连叩头,一叠连声的“王爷息怒”。

第十八章

“好哇,好一个硬气的大将军。”允祥不怒反笑,却笑得有些轻蔑,“看来我倒是要见见他才好。”
“请王爷的谕,是……在哪儿见。”
“本府审的是钦案,提传人犯,你说在哪儿见呢?”
“嗻,奴才糊涂,奴才这就去通传各位大人。”
“不用。”允祥撂下两个字,向大堂走去。
年羹尧确是显老了,不到五十岁的人头发却已花白,再加上身上的披枷戴锁,样貌很是落魄不堪。想想一年前四团龙补,仗剑入京,百官舞拜的情形,真恍如隔世一般。
允祥从跪着的年羹尧身边走过,一边接了刑部尚书递来的一沓口供翻看着,一边像是对审案的官员,又像是对年羹尧说:“前日本府曾上奏皇上,‘今法司衙门,凡有审问事件,并不究其情之虚实,动以夹讯。如听断之下,求之于辞气、耳目,以察其情,未有不得其实者,何庸夹讯?若并不详勘其情,而概用重刑严讯,三木之下,何求不得?’皇上以为允当仁恕之奏。今竟有人视为沽名之言,欲至圣训于何地呀?罪孽深重,累及宗族,还腆言自诩藩邸旧人,椒房懿亲,进士及第,真不知是何居心,可知世上还有廉耻二字否?”
“怡王爷过奖了,羹尧草芥之人,犬马之资,不及王爷银潢金枝,惠智天成。所以羹尧自然也就是长乐宫中的韩信,怎比那口含天宪,言听计从的萧丞相呢?”
看了看周围已经吓白了脸的刑部官员们,允祥微微一笑,居高临下的扫了年羹尧一眼:“你说我言听计从,可有掣肘军务之意?口含天宪,可有私行赏罚之情么?若真有此事,人证物证,你现在就可秉笔上奏,我替你转递奏折。若是没有,你挟私怀忿,语涉讥讽,又该当何罪呀?”
“插汗丹入侵青海,王爷可有谏阻出兵?”
“顺其请而缓其事,兵法之道,师出有名!”
“户部议驳减免川陕钱粮,王爷可算师出有名?”
“国家制度,内重外轻,恩出于上,户部何敢如尔等督抚一般妄施小惠?”
“大捷之后,民困军乏,粮价何可不减?”
“本府刚刚接报要减,倒是有人已经请旨定夺了吧。哼!你到说说看,越格上奏,挟制部臣,是何意思?”
……
“所谓‘皇上事事听信总理事务王大臣’,是何意思?”
……
“保定密室之中,私相交接,言谈不敬至于如此!又是何意呀?!”
……
允祥连连责问,咄咄逼人又有理有据,已是压得年羹尧有话也说不出,正无措置间,只觉允祥话锋一转:
“我是向来不愿与人为难的,你青海之战,有功于国;皇贵妃诞育皇子,更是宗社之幸。如今皇贵妃薨逝,皇上深为轸念,你本该以此自省,感颂圣恩,或可微赎前罹,已全家人。你哓哓折辩,和我逞这些口舌之快,到底是要令皇贵妃仙灵不得安然呢?还是要八阿哥真个外亲尽绝呢?”
“什么?你说贵妃她……薨了……”
“噢,我倒忘了,你如今是什么也不能知道的。年贵妃已进位皇贵妃,昨晚归天了,皇上下旨,辍朝五日。”允祥说的极尽平淡无奇。
可此言一出,年羹尧却是音容俱变,长呼一声,伏地痛号不止,待清醒之后,已然做派尽转。带着枷锁膝行几步,连连叩头哽咽道:“奴才罪过滔天,法理不容。只是年齿尚不算老,还能为主子再效几年犬马。王爷大慈大德,于八阿哥更是情深,求王爷恕奴才数年来不敬之罪,转奏天听,或能留奴才一命,保全奴才全家,也不至叫八阿哥日后太孤凄了……”言罢更是涕泪纵横。
允祥默默地看了他一会儿,说不上是轻松畅快还是感慨万千,只是深呼了一口气,对旁边捧纸笔的官员缓缓说道:“去吧,人犯可以画供了……”

雍正三年十二月十一日,雍正皇帝下旨:赐年羹尧自裁,其父年遐龄、兄年希尧革职,宽免其罪。其妻系宗室女,遣回母家,其子年富立斩,余子十五岁以上者发遣广西、云贵充军。其嫡亲子孙将来长至十五岁者,陆续发钱,永不赦回,其族中现任、候补文武官员一律革职。有藏匿年羹尧子孙者,以党附叛逆治罪……

(虽是钦犯着实难啃:心不服、嘴不服、表情也不服,弄得不好,连气势都要把审案者压下去也保不齐的事,何况这年犯只要张嘴辩解起来,也未必就都不在理上,对此十三心中明镜似的——欲加之罪成分着实不少哦。所以要达到一举拿下之功效,其顺顺当当地签字画押,了却皇上心愿,非得用心、用力不可。

把年妃已死之事不经意中告诉他,是最重磅神经毒气弹,意志屏障、情感屏障、体力屏障同时突破,同时瘫跨。方才你萧何我韩信口水仗,顽抗劲头,嘎然停止,立马告饶。)
世间公道唯白发,贵人头上不曾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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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桐开始悬赏,希望大家再接再厉,指出悠悠文中的BUG,凡是挑出错误者,将根据情况,奖励10-100网币。

8知道这个奖励网币的悬赏还做不做数?

偶手里有一张乾隆15年的北京地图,贤良祠在镶白旗的地界儿里,怡亲王府就是弘晓的府在正白旗的地界儿里。哪个都不是在正蓝旗的地头。
只是我不清楚乾隆15年以前是否又给八个旗重新分过区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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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楼  发表于: 2010-09-17   
这个系列的小说真是经典啊,历史的还原,看了好多遍了,还想看。。。很多东西可以慢慢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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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桐开始悬赏,希望大家再接再厉,指出悠悠文中的BUG,凡是挑出错误者,将根据情况,奖励10-100网币。

8知道这个奖励网币的悬赏还做不做数?

偶手里有一张乾隆15年的北京地图,贤良祠在镶白旗的地界儿里,怡亲王府就是弘晓的府在正白旗的地界儿里。哪个都不是在正蓝旗的地头。
只是我不清楚乾隆15年以前是否又给八个旗重新分过区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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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桐女史 金钱 +10 2010-09-17 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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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楼  发表于: 2008-01-01   

前些日子3部我就都看完了,一边看着一边就觉得画像中的13和4都活了,这样的作品如果不拍成影视作品广为传播一下真是可惜了。特期待有一天能为这个作品挑选角色,无限遐想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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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白菜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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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楼  发表于: 2007-12-11   
这就是一称呼,高阳皇帝皇帝的,二月河雍正雍正的,有什么关系,他们本自文章有料,称呼什么有什么别扭的。奇怪的建议~作者怎么写顺手怎么来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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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ly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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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楼  发表于: 2007-12-10   
给悠悠提个小建议,别雍正雍正的,看起来别扭,不如学匪大,直接用皇帝代替,读起来更亲切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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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楼  发表于: 2007-11-05   

好文,只是不知姐姐除了天家,天裂,天暮之外还会不会有新文,

无限期待中!写的好有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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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水空流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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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楼  发表于: 2007-11-03   

好看好看啊~~~

对十三和小四的感情描写的好细腻~~~

姐姐出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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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reen0210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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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楼  发表于: 2007-11-03   

先收藏着了,待我下下周考试完了就来细细拜读,呵呵呵~~偶嘀神啊,偶就喜欢这种有不少注解批注的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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