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羲 |
2010-05-06 20:42 |
[原创]对于康熙四十八年马齐推举胤禩的几点看法
从康熙二十六年的山西巡抚任上为康熙所关注,直到康熙四十七年,这一路都受康熙分外重视,累擢至首席满州大学士。在这期间,各项事情都能看出马齐其人是个能吏干才,且刚直不阿,康熙也曾褒奖其“居官勤慎”,日渐成为康熙倚重的近臣。
既然一向是这个处事风格,那为何又会在康熙四十八年推举太子一事之中‘晚节不保’,搅和的这么深,招致祸患?我个人倒是对马齐前期是否为胤禩党人有另外的看法。
首先,当初马齐是经历过明、索两党互争的,他并没有倾向哪方,谨守职分,这才得到康熙的青眼。那么,他又怎么会在一废太子之后,介入党争之中?马齐作为天子近臣,不应该不明了时局,更应该清楚康熙的脾性,我认为在这个敏感时候,马齐对哪个皇子阿哥即使有想法,也应该是暗中支持,不会跳到前台来大肆扯旗。否则,以他与阁臣近密的身份,很容易招致康熙的忌讳,岂不是反帮了倒忙?
其次,看《清史稿》中关于荐立皇太子的记载。 四十七年冬,皇太子允礽既废,储位未定,佟国维奏请速断。上召满、汉文武诸大臣集暢春园议诸皇子中孰可为皇太子者。上意在复立皇太子,而诸皇子中贝勒允禩觊为皇太子最力,诸大臣揆叙、王鸿绪及佟国纲子鄂伦岱等为之羽翼。 集议日,马齐先至,张玉书后入,问:“众意谁属?”马齐言众有欲举八阿哥者。 (这里,马齐只是对张玉书说群臣中有推举八阿哥的人,并非说他自己属意于八阿哥,让人推举。) 俄,上命马齐毋预议,马齐避去。 (通常的观点是康熙知道马齐向着胤禩,故而刻意让他回避,所以后来知道马齐暗中对群臣推举胤禩的事勃然大怒。但是这里联系前文,可以看出马齐只对张玉书一人说了,康熙未必知道马齐的想法,又怎么可能因为这个原因让他回避?我猜想,康熙让马齐回避此事,一方面是马齐身为天子近臣,可能康熙事先就为此事跟他沟通过,知道他的意思;另一方面可能也是存了保全的意思,如果康熙是用此事来试探群臣或是为复立胤礽铺台阶,那么知道马齐平素做派,他自然不需要经这么一遭。) 阿灵阿等书“八”字密示诸大臣,诸大臣遂以允禩名上,上不怿。明年正月,召诸大臣问其日先举允禩者为谁,群臣莫敢对。上严诘,群指都统巴珲岱。上曰:“是必佟国维、马齐意也。”马齐奏辩。 (此处可以看出康熙有武断的成分在里面,未经询问巴珲岱,就用草草下了论定。作为马齐而言,如果确是他参与拥立胤禩的话,在这个时候为什么要奏辩,如果是畏惧于康熙降下罪责,那有旁人举证的话,事实是一清二楚的,辩有何用,反而罪加一等;如果是维护八阿哥,这个时候力谏,对康熙陈述胤禩的贤能才是正理,把自己撇清似乎说不通。) 巴珲岱言汉大臣先举。上以问大学士张玉书,玉书乃直举马齐语以对。上曰:“马齐素谬乱。如此大事,尚怀私意,谋立允禩,岂非为异日恣肆专行计耶?” (巴珲岱供辞直接证明康熙前次的武断,巴珲岱推说是汉大臣率先举荐,康熙就问了汉大学士张玉书,张把马齐先前的话说了,康熙再次武断,认为这是马齐在幕后谋划拥立八阿哥,而我们知道马齐前面对张玉书说的话,并不是让张玉书推举胤禩,) 马齐复力辩,辞穷,先出。 (马齐若真有谋立之实,为何要一辩再辩,直至后来的拂袖而出,仅仅是强词狡辩么? 马齐的拂袖而出是我产生怀疑的根本原因,我想,古往今来为人臣子者,有如此性气的人也是寥寥无几。在清代,社会价值观就是忠孝仁义,忠君是第一位的,就算心里是另外一套想法,君前的礼数也不可能有差池,更何况马齐是康熙器重的阁臣,又非苦大仇深之人,纵使再有心气,轻易怎么会这样?倘若马齐真有谋立之实,于康熙地位相差悬殊若此,请罪或力谏都是正常的反应,但是反辩似乎有点不合情理。 所以,我觉得换一种解释更能说的通:康熙冤枉了马齐,且恶语相向(康熙一贯气急了什么都骂,此后就翻出过马齐祖父镶蓝旗的旧事,未必当日不会说什么难听的),马齐力辩无果,又觉赤诚受到曲解,气愤而出。) 翌日,上谕廷臣曰:“马齐效用久,朕意欲保全之。昨乃拂袖而出,人臣作威福如此,罪不可赦!”遂执马齐及其弟马武、李荣保下狱。王大臣议马齐斩,马武、李荣保坐罪有差,尽夺其族人官,上不忍诛,命以马齐付允禩严锢,李荣保、马武并夺官。
再次,看《清圣祖实录》中关于此事的记载。 时阿灵阿、鄂伦岱、揆叙、王鸿绪、私议保举允禩情形、廷臣不便举出。于是领侍卫内大臣巴浑德奏曰、其日宣旨之后、臣等众人奏称、立皇太子事、关系重大、臣等何敢保举。奉上谕尔等在行间、俱能效死、今正为朕效死之日也。不可稍有隐讳。奉旨后、臣等出、文武分两班序坐。众人欲保允禩、遂公。同入奏。并无首先发言之人。上曰、尔等所举皆同、即大可疑矣。此必有倡首之人。尔等作速详查举奏。诸臣出。复入。巴浑德奏曰、臣等领侍卫内大臣、是日集坐一处。实系公同保奏。并无倡首之人。上问领侍卫内大臣坡尔盆。坡尔盆奏曰、臣等内巴浑德先发言。上又问领侍卫内大臣尚之隆。尚之隆奏曰、保奏允禩巴浑德发言在先是实。上曰、朕知之矣此事必舅舅佟国维大学士马齐以当举允禩默喻于众。众乃畏惧伊等、依阿立议耳。马齐奏曰、是日议斯事、奉旨命臣毋得干预、是以臣即避去、诸臣所议、臣实不知。上曰、朕知马齐谬乱、是以不使之干预此事朕但加究问、必然发露。尔等务行详究举奏。诸臣出。复入。巴浑德等奏曰、是日奉上谕、此事著汉大臣尽所欲言。是以臣等见汉大臣举出允禩、遂公、同保举是实。上问大学士张玉书等、张玉书奏曰、是日列坐于后者俱举出允禩。是以臣等公保之。并无倡首之人。上曰、尔等再行查奏。朕至晚朝、务必究其根源诸臣出复入张玉书奏曰、是日满汉诸臣、奉旨齐集。马齐、温达、到在臣先臣问马齐温达、何故召集诸臣。马齐云、命于诸阿哥中举可为皇太子者。臣又问所举为谁。马齐云众意欲举允禩。后众人俱举允禩。臣等因亦同行保奏。上曰、此事明系马齐暗中喻众。马齐向来谬乱。如此大事、马齐尚怀私意。伊等谋立允禩、岂非欲结恩于允禩、为日后恣肆专行之计耶。马齐奏曰、臣实庸劣无知、但素无朋比怀私之事。其日张玉书问臣何故召集诸臣。臣答云、命于诸阿哥内举可为皇太子者、为此召集张玉书又问所举为谁。臣答云、尚未定。闻众人中有欲举八阿哥者。张玉书系臣等同僚办事之人。彼既有问臣不得不答。并未尝使之保奏允禩。上曰朕欲辨明此事、是以究问今既问明、另候谕旨。
实录跟清史稿的记载大致相同,细节较为详细,可以看出两次均是康熙在尚未问明的情况之下,武断的认为谋立八阿哥之事是马齐与佟国维所为。
根据最后的处置来看,马齐的处置比佟国维要重,想来应该是他当日在御前不妥当的态度造成的,一个“拂袖而出”,一个“引罪请诛戮”。而康熙之所以会认为此事是两人所为,大概因为佟国维催着康熙立储(“皇太子允礽既废,储位未定,佟国维奏请速断。”),也许与此同时,马齐也进了类似的言,毕竟皇太子未立人心不稳。一旦众臣推举八阿哥的事情出来,康熙在惊疑胤禩势力的同时,必然会联系到两个近臣此前的进言是不是别有用意。
最后,马齐于康熙四十九年起复,复职署内务府总管,康熙五十五年,复武英殿大学士。比照康熙朝后期,雍正朝前期处置的胤禩党人,马齐、佟国维不但没有再加罪责,反而在雍朝得到优遇或是追谥,马齐历康雍乾三朝,位高爵显,佟国维赠太傅,谥端纯,另书‘仁孝勤恪’。而胤禩党人则可以靠一个‘下场’来概括结局,阿灵阿与揆叙虽逝,仍夺官削谥,另撰碑文,子阿尔松阿与鄂伦岱并诛。另外,对于佟国维、马齐这种职在中枢的阁臣来说,对所作的决断要多方考虑是基本能力,不可能贸贸然属意一个皇子,随后又转了风向,所以对于他们善终的结局,不仅仅是靠一个他们后期政策转变就能解释的。
至于在整个事件当中,是否还用了什么权术,或是以退为进的法子,这个就有待考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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