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顺治、康熙两帝最初的寝宫
作者：周苏琴
出自：《故宫博物院院刊》 1995年3期，页45—49
北京故宫，自明代永乐十八年建成后，朱棣即以内廷后三宫之一的乾清宫作为自己的寝宫，相沿至崇祯帝朱由检，先后有14位皇帝在乾清宫居住。清入关后，将明故宫作为有清一代的皇宫，一切建置均沿袭明制。值得注意的是，清代虽然在形制上承袭了明制，但在使用上与明代还是有着一定的区别。例如坤宁宫，明代曾是正宫皇后的寝宫，清初仿盛京清宁宫的形制，对坤宁宫前檐的外檐装修及室内进行了改建，将坤宁宫作为满族所特有的萨满教祭神的场所，形成了祭神场所与寝宫同处一室的新布局。作为明代帝王寝宫的乾清宫，虽然清代顺治、康熙两位皇帝都曾在此居住过，但是自
雍正帝移居养心殿居住后，这里即成为清代皇帝处理政务的地方，而不再是皇帝的寝宫。即使是顺治、康熙两位皇帝，即位之初也并没有住在乾清宫。顺治帝在位十八年，只有七、八年的时间是在乾清宫居住。那么，清初两位皇帝主要居住在何处？为解此之谜笔者多方查找文献资料，得出结论：明清两代一直作为外朝三大殿之一的保和殿，这座与寝宫毫不相干的重要殿堂，在顺治及康熙初年，曾是两帝居住过的寝宫。本文即就此进行考辨，同时阐明清初两帝选择外朝保和殿居住的原因。
顺治帝福临是清代第一位住进紫禁城的皇帝。顺治帝入关前，摄政王多尔衮已先期于顺治元年（1644年）五月初二日进入北京；六月，摄政王与诸王贝勒等议定，应建都于燕京；七月，礼部启言，定鼎燕京，颁新历。清政府决定迁都北京后，摄政王为迎接皇太后及幼帝进京，在营缮上主要做了两件事：一是将原明代故宫取而用之，作为清统治者的宫殿，并于元年七月兴修内廷乾清宫，以供皇帝居住；二是于九月在东皇城外御河桥东新建堂子，以保证满族重要的祭祀活动即谒堂子以及祭天的活动在入关以后能够正常进行。
顺治帝于元年九月与皇太后博尔济吉特氏同时到京，自正阳门进入皇宫。十月初一日，顺治帝御皇极门（今太和门），颁即位诏于天下，开始了清代对中国二百六十七年的统治。顺治帝入宫后理应住在乾清宫。乾清宫既是明代皇帝的寝宫，多尔衮又在顺治帝入关前已对此宫稍加修葺，为皇帝居住做好了准备，因此选择乾清宫作为清代皇帝的寝宫应是合情合理的。不过顺治元年时的福临只有六、七岁，应该在皇太后的陪同下居住在乾清宫。根据文献记载来看，皇太后在乾清宫一直居住到顺治十年（1653年），在福临大婚后的第二年才移居慈宁宫，将正宫让出。但是据福临后来称：“……睿王摄政时，皇太后与朕分宫而居，每经累月，方得见，以致皇太后萦怀弥切……。”⑴可知幼帝与皇太后又是分宫而居的。据记载，顺治二年（1645年）五月，兴修位育宫，三年十二月宫成，“上御太和殿，诸王及文武群臣行庆贺礼，赐宴。即日，移居位育宫。”⑵ 依此顺治三年以前，幼帝福临与皇太后曾在一起居住，三年以后，福临当是另择居处了。
一、顺治帝福临择居位育宫位育宫是清初一座宫殿的额名，也是一个为人们所生疏的殿名，其原因是这一名称使用时间短暂。根据文献记载，位育宫即现在外朝三大殿之一的保和殿。保和殿是一座面阔九间，进深四间，重檐歇山顶的规模宏伟的殿堂。明初始建时称谨身殿，嘉靖十四年（1535年）改称建极殿，现在仍为明代建筑，至今殿内梁架上仍保留有“建极殿”的墨迹。清入关后，于顺治二年改外朝三大殿及相关门殿额名，三大殿始称太和、中和、保和。顺治三年，福临移住保和殿时，“暂改保和殿为位育宫”⑶，可知位育宫是保和殿作为顺治帝寝宫时的临时用名。福临在位育宫住了十年之久。最初这里是作为皇帝的寝宫，同时又是皇帝召见大臣、处理政务的场所。顺治五年（1648年）四月，平西王吴三桂将赴汉中戍守，临行前，“上御位育宫赐宴，并赐蟒袍一袭，凉帽一顶，金黄带一围，玲珑撒带一副，弓矢全，鞍马一匹。”⑷ 顺治八年（1651年）福临大婚，亦选定在位育宫举行。其后，这里即成为帝后寝宫。实录记载，顺治八年八月福临大婚时，“是日蚤（早），选遣两
亲王奏请皇太后至位育宫。皇太后乘舆出宫，设仪仗作乐至协和门（太和门东庑的一座门），皇太后仪仗停候。皇太后由太和殿入宫（位育宫）。册封使臣既至皇后邸，……皇后升辇，女官捧册宝仍置采亭内。仪仗鼓乐前导至协和门。仪仗停止，二女官捧册宝前行，皇后辇由中道人至太和殿阶下，皇后降辇，由中道人宫。……”⑸ 清代第一位皇帝的大婚礼仪不仅选在位育宫举行，而且大婚以后，皇后与皇帝同住在位育宫。这时的位育宫已成为帝后的寝宫，而不再具有处理政务的功用。顺治帝亦称：“正宫为
后妃所居，朕无治理政务之所，因居便殿视事。”⑹ 皇帝既然不能在位育宫处理政务，接见大臣，只好另择理政之所，即顺治帝所说的便殿。《清实录》记载：位育宫连廊共九间，左右配殿连廊各七间。《
乾隆京城图》关于宫殿部分的描绘中，三台之上的保和殿附近确有建筑，与《清实录》中所记载的配殿相符。亦可知顺治帝所说的便殿，当指位育宫前的左右配殿。
顺治帝大婚后，后妃居住在位育宫，一是占用了皇帝理政之所，二是后妃居外朝，与典制不符，因此顺治帝极力想改变这种有违典制的居住环境。在大婚后的第二年即顺治十年（1653年），皇太后移居慈宁宫后，顺治帝决定兴修内廷乾清、坤宁等宫，准备移居内廷居住。以“揆之典制，建宫终不容己，乃于顺治十年秋卜吉鸠工”，⑺ 开始了对内廷宫殿的修整。工程已开始着手筹办物料，不料是年灾祲叠见，致使众大臣不得不奏言土木之事宜缓，以宽国家之物力。顺治帝虽然口称奏言极是，但又以明年（顺治十一年）方向不宜起建为由，仍定选择吉期兴修。“七月戊戌，和硕叔郑亲王、贝勒贝子、内大臣、固山额真、内院大学士、六部都察院堂官会议，以今年雨涝异常，奏请暂停宫殿工程，以钱粮赈济军民。”⑻ 顺治帝在诸大臣的再三奏请下，不得不下令停止宫殿及各项工程，以休养军民，赶办赈济事宜。乾清宫、坤宁宫工程虽已备料。亦暂行停止。八月二十六日，顺治帝谕礼部，以皇后为睿王（摄政王多尔衮）所定，未经选择为由，降为静妃。废后因此移出位育宫改居侧宫。十一年二月，顺治帝第二次大婚，因当时宫殿工程俱停，内廷建筑尚未修整，大婚依然在外朝举行。至十二年正月，顺治帝就内廷乾清宫、坤宁宫兴修之事再谕议政王、贝勒、大臣、九卿，曰：“去岁欲修造乾清宫，念被水灾民，方加恩恤，是以未即兴工。……现在应否修造，著会议具奏。”众大臣亦“寻议今年应即行修造，否则所储木料，为雨水浸坏，糜费愈多。奏入从之。”⑼内廷工程遂再次开工。十三年（1656年）五月，乾清宫、乾清门、坤宁宫、坤宁门、交泰殿以及东西六宫的景仁、永寿、承乾、翊坤、钟粹、储秀等宫工程完竣。七月，顺治帝以移居乾清宫，遣官告祭天地、宗庙、社稷，并“以乾清宫成颁诏天下，诏曰：帝王统御天下，必先巩固皇居，状万国之观瞻，严九重之警卫，规模大备，振古如兹。朕自即位以来，……暂改保和殿为位育宫，已经十载。……今乾清、坤宁宫告成，祗告天地、宗庙、社稷，于顺治十三年七月初六日，临御新宫，……。”⑽由此，顺治帝移住乾清宫，结束了在外朝保和殿十年的寝居生活，位育宫也恢复了保和殿的额名。
二、康熙帝玄烨择居清宁宫 康熙帝玄烨即位之初，内廷后三宫及东西六宫的部分建筑已修葺一新，但是康熙帝却没有住在内廷，而是仍然选择保和殿作为皇帝的寝宫，并且仿效顺治帝改保和殿为位育宫的作法，将保和殿额易为“清宁宫”（仿盛京帝后寝宫清宁宫）。保和殿在结束了作为顺治帝寝宫的历史后不久，又成为新一代皇帝的寝宫。康熙帝在位61年，在保和殿居住了8年。康熙四年（1665年），玄烨大婚，太皇太后指定大婚合卺礼在内廷坤宁宫举行。而大婚以后，玄烨却仍旧回到清宁宫居住。直到康熙八年（1669年），太皇太后旨：“皇帝现居清宁宫，即保和殿。以殿为宫，于心不安。可将乾清宫、交泰殿修理，皇帝移居彼处。”⑾ 明确指令让皇帝移住内廷。康熙帝随奉太皇太后懿旨，谕“朕谨遵懿旨移居。尔部（工部）即选择吉日修理。”并以太和殿因“建造年久，颇有损漏，遂命一并鸠工重修。”⑿ 八年正月二十六日，太和殿兴工，康熙帝于是日从清宁宫移居武英殿暂住。十一月工成，以太和殿、乾清宫告成，遣官祗告天地、太庙、社稷，并颁诏天下，诏曰：“……朕御极以来，以保和殿为清宁宫居住。今春，奉太皇太后旨，不宜以殿为宫，宜于乾清宫居住。朕恪遵慈命，爰饬所司重加修理……。今俱告成，祗告天地、宗庙、社稷，于康熙八年十一月二十四日进御宫殿……。”⒀ 康熙帝移住内廷后，保和殿再次恢复额名，并结束了作为清初两位皇帝寝宫的历史。
三、清初二帝择居保和殿的原因保和殿在清初曾先后作过两个皇帝的寝宫，且顺治帝福临的两次大婚亦在此殿举行，可见保和殿在清初帝后生活中占有十分重要的位置。那么，在紫禁城众多的殿堂宫室中，顺治、康熙两帝为什么选择处于外朝的保和殿作为寝宫？通过对有关的文献记载的分析来看，主要有以下几点原因：
首先，与满族的生活习俗有直接的关系。满族曾是长期生活在白山黑水之间以渔猎著称的民族，所居之地一般多选在距山林和河水较近的地方，有利于捕鱼打猎。因为靠近河水和森林，所以居住的帐房多选择地势较高之处安设，一来地高则干燥，二来居高有利于瞭望。中国古代建筑设计也常以地低而寒，高而纳阳为标准来选择宅址的环境。现在沈阳故宫中的清宁宫，即建在四米高的台子之上，当年曾是皇太极居住的寝宫。而沈阳故宫中用于朝政的主要殿宇如大政殿等，却建在低矮的台基之上，高低差异十分明显。不仅如此，清入关前在盛京所建的诸王贝勒的府第，也将居室建在高台之上。在地处平原的沈阳建这种人工堆砌的高台的作法，应该是满族择高而居习俗的延续。而明代建成的紫禁城，外朝与内廷的建制与满族习俗恰恰相反，外朝三大殿居高台而立，而内廷供帝后居住的后三宫台基的高度却远远不及三大殿。
清帝依民族习俗，势必愿选择位于外朝高台之上的宫殿作为寝宫。明代建成的保和殿位于八米多高的三台之上，面南，地势高而纳阳，是符合择高而居的条件的。尤其是康熙帝即位后仍选择保和殿作为寝宫，这说明满族择高而居的习俗在清入关后还有相当的遗留。
其次，与宫殿建筑的等级制度有关。如果说择高而居最初只是作为一种民族习俗在建筑上的反映，那么在这个民族取得一定的统治地位后，在建筑上的反映则更多地体现了等级制度的划分和标志。清入关前，在沈阳营建的皇宫已初具宫殿建筑规模，并有与之相适应的宫室等级制度。顺治元年三月，清帝入关前，曾制定了和硕亲王以下、庶民以上造屋筑基之制，规定“和硕亲王、多罗
郡王、多罗贝勒照例台上造屋五座；固山贝子、镇国公、辅国公屋基高二尺；超一品公以下、庶民以上，屋基高一尺。违者罪之。”⒁进入北京后，为建摄政王府，于顺治元年十月“定摄政王冠服宫室之制，……房基高十四尺，楼三层，覆以绿瓦，脊及四边俱用金黄瓦”。同时又“定诸王贝勒贝子公等冠服宫室之制，…诸亲王郡王房基照旧，脊瓦俱用绿。”⒂由此可见清初在宫室营建中已经有了相当严格的等级制度，特别是摄政王多尔衮的府邸房基高达四米有余，而且建筑规模、屋面用瓦颜色都超出了一般王府的建筑规制，说明清初所定的建筑等级制度已成为一种地位高低的重要标志。顺治四年（1647年）二月，辅政郑亲王济尔哈朗在为自己建造王府时，所筑台基超过规定的筑基之制，并擅自设立铜狮、龟、鹤等陈设，被摄政王多尔衮抓住把柄，以“府第逾制”罪，罚银二千两，并罢免了济尔哈朗的辅政权。这虽然是多尔衮为独揽大权所采取的手段，但从中亦可看出清初制定的宫室之制在实施中是得到严格执行的，即使是皇亲国戚也不得逾越。而紫禁城内供帝后所居住的后三宫，虽然在内廷建筑中地位最崇，但其台基高不足三米，尚不如王府房基之高，与建筑等级制度不符。外朝保和殿则位于八米多高的三台之上，且建筑规模、建筑形制也远远超出王府规制，因此在建筑等级上符合皇帝居住的宫殿条件。所以康熙皇帝即位后仍选择保和殿居住，除了沿袭本民族的习俗之外，建筑等级制度的制约，也是一个重要的因素。
另外，从客观因素来看，清入关之初，反清的势力还相当强大。由于战事未平，立足未稳，因此从精力和财力上都不宜进行大的修建工程，顺治皇帝自己也认为：“思物力之限，罔敢过用，轸民生之疾苦，不忍重劳。”⒃ 除摄政王在顺治帝入京前将乾清宫稍加修整外，直到顺治十年前，都未曾对内廷建筑进行修缮。顺治二年对外朝三大殿一组建筑进行修缮，也是出于一国之主治理朝政所必须做的。将外朝保和殿辟为皇帝的寝宫，既便于处理政事，又可暂缓内廷修缮。保和殿位于故宫中轴线上，地位显要，就建筑布局来讲，在外朝的三大殿中，与太和殿又是前朝后寝的关系，因此将保和殿作为皇帝的寝宫，也是有道理的。且顺治帝初人京时尚年幼未婚，住在外朝不会有
后宫干预朝政之说。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特别是大婚以后，移住内廷之事就不能不考虑了。
择高而居虽然也曾是一种等级制度的标志，但是清代皇帝没有一位在紫禁城中重新堆筑、营建用于居住的高台建筑。从择高而居这种典型的满族居住建筑形式，发展到以这种形式来体现等级的高低，到这种居住形式很快消亡，而最终为封建的宫廷制度所代替。清代统治者正是在这种将本民族文化与汉文化和其它民族文化相融合的过程中，加速了向封建化的转变，进而巩固和加强了自身的统治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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⑴《清世祖实录》卷一四三，顺治十七年十二月壬午朔。
⑵《清世祖实录》卷二九，顺治三年十二月癸卯朔。
⑶⑺⑽⒃《清世祖实录》卷一○二，顺治十三年七月丁未朔。
⑷《清世祖实录》卷三八，顺治五年闰四月乙卯。
⑸《清世祖实录》卷五九，顺治八年八月丁巳。
⑹⑼《清世祖实录》卷八八，顺治十二年正月甲午。
⑻《清世祖实录》卷七七，顺治十年七月戊戌。
⑾《清圣祖实录》卷二八，康熙八年正月戊申。
⑿《清圣祖实录》卷三一，康熙八年十一月甲寅。
⒀《清圣祖实录》卷三一，康熙八年十一月甲寅。
⒁《清世祖实录》卷三，顺治元年三月戊申。
⒂《清世祖实录》卷一○，顺治元年十月戊寅。
PS：录完了，懒得校对了。大家看看这篇文吧~其实顺治也有居住在养心殿的情形，这里没有提。今天录这篇文专门去故宫博物院网站看了一下，打开页面看到一个皇帝造型的卡通人物，再一看上面标注为小玄子，我崩溃鸟~~
我下了，继续看《士兵突击》，先前喜欢班长史今，现在喜欢连长高诚，汗~~~（趁着苇如掐死我之前赶紧溜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