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
雍正上谕
一、满清入主中原君临天下,是否符合正统之道?岂可再以华夷中外而分论?
二、朕到底是不是谋父、逼母、弑兄、屠弟、贪财、好杀、酗酒、淫色、诛忠、好谀、奸佞的皇帝?
奉旨问讯曾静口供十三条
一、大清朝的建立正是天命民心之所归,乃道义之当然
二、华夷之间、人兽之间的本质区别到底是什么呢?
三、清朝统治八十年后,造成地塌天荒,神哭鬼号吗?
四、社会出现贫富差别的原因是否可以归咎于君王呢?
五、整个大清国的人民到处都在呼号怨恨吗?
六、像岳钟琪一样臣事清朝的人就是低头屈节、效忠于匪类吗?
七、明朝亡于李自成之后,清兵的确是明臣请来除寇治乱的,是救亿万生灵于水火之中的仁义之师啊!
八、对于孔子的《春秋》大义,岂可以乱臣贼子之心来解释?
九、对于一个臣民来说,到底什么是荣辱生死的大义?
十、那些狂肆毁谤皇帝的谣言传语到底从何而来?
十一、这“山崩川竭”的传言到底是何等之事?
十二、“五星聚,黄河清”的瑞祥征兆到底是什么因缘?
十三、被曾静奉以为师的吕留良到底是何许人也?
奉旨讯问曾静口供二十四条
一、曾静等人各处行走,纠合叛逆之人的缘由如何?
二、大清国里考生增多,如何说是文人趋下,无耻奔竞呢?
三、著述《格物集》的刘先生,其人其书是什么情形?
四、如果皇帝只应孔、孟、程来做,那么汉、唐、宋、元的开国皇帝都是光棍”吗?
五、你曾静真的是可以担当“天聪明,乾之九五”的大人物吗?
六、“华夷之分大于君臣之伦”的道理讲得通吗?
七、清朝得天下到底是盗窃天位的强盗呢,还是驱逐流寇的主人呢?
八、到底是中华之外,四面皆是夷狄”呢,还是天下一家,万物一源”呢?
九、大清王朝八十多年没有国君吗?臣民也禽兽不如吗?
十、科举制度仅仅是讲名讲利、卑污苟贱而不知耻的方法吗?
十一、你曾静为何尊敬悦服一个行走于市井江湖的吕留良呢?
十二、春秋战国时期的封土建邦、割据而治真的适合大清国情吗?
十三、边地民族全是无耻无状的小人,难道没有像尧舜一样的圣人吗?
十四、对于夷狄入主中原,难道一定要诛戮讨伐,而不能和睦相处、共图大业吗?
十五、大逆不道的吕留良真的能和孔子相提并论吗?
十六、你曾静自命为济世英才,你真的有“宰相之量”,还是心怀异谋,图为不轨呢?
十七、程颢提出的选拔人才方法在宋代已经证明行不通,难道能够在本朝实行的通吗?
十八、雍正钱发行不久,不能普遍流通,你便造谣“雍正钱,穷半年”,是居何用心?
十九、为什么山西百姓争先恐后为国效力,忠诚爱戴朝廷,而湖南竟有你这样猖狂悖逆之徒?
二十、有人诬蔑你的父亲有盗窃的劣迹,母亲有淫乱的行为,你能不加审查便将父母唾骂一番,甚至著书立说到处宣扬吗?
二十一、自称忠民义士的曾静,你为什么要甘愿赴蹈灭族死罪而谋反呢?
二十二、山西嘉祥兆瑞迭现,湖南连年水灾,这些说明什么?
二十三、云贵两地民风淳厚,服教乐善,以至感召丰收大稔,正是天人感应昭著啊!
二十四、孔庙失火和庆云出现是礼乐制度遭受厄运的灾异呢,还是文明光华的祥瑞呢?
曾静供词五条
一、皇上嗣位以来,是五谷丰登,人民乐业?还是四时易序,五谷少成?
二、雍正皇帝是励精图治,爱抚百姓,还是谣言所传的虐待百姓呢?
三、皇上调拨粮食是平抑物价,还是倒卖粮食做生意?
四、雍正皇帝是有好生之德,还是草菅人命,滥杀无辜?
五、雍正皇帝是霸嫂为妃,还是按照惯例让她们居在别宫呢?
雍正上谕忠诚报国、公正无私的岳钟琪与叛逆曾静有鲜明的对照
曾静、张熙供词二条
一、我曾静这个文弱书生是怎样成为弥天重犯的?
二、我张熙久居僻壤穷乡,怎么会误入歧途,随师造反呢?
曾静供词二条
一、皇上不是有意遵循守孝三年的古制,不过是为了尽心尽孝才安心罢了
二、雍正皇帝勤政爱民,与天理浑然一体,神功伟德实在是顶天立地内阁九卿奏本曾静等即使是一失足铸千古恨,也应该殃及九族入牢狱
雍正上谕
一、我雍正是将遗诏的“十”改成“于”字而谋取皇位的吗?
二、朕诸兄弟不可以德化,不可以理喻,不可以情感,不可以恩结,而其悖逆妄乱,的确是百折不回
三、朕之“屠弟”,正是为了不负皇考付托之重,顾及宗社之安危诸王大臣奏请应将诽谤皇上的曾静按律处决,碎尸悬首,以昭国宪,以快人心
雍正上谕吕留良怎么得罪了圣祖皇帝在天之灵,而落致戮尸枭首的下场?
曾静供词二条
一、我是怎样受吕留良思想毒害,而成为弥天重犯的?
二、乱臣贼子吕留良是怎样把我们引入歧途的?
雍正上谕
一、本朝子民严鸿逵追随吕留良效颦狂吠,谩骂诽谤朝廷,是何居心?
二、曾静痛心疾首地说:“我这过去的禽兽,如今是怎样脱胎成人的?”
曾静著述 归仁说
附录
陕西总督岳钟琪奏折
一、秀才造反,实在是自投罗网
二、假结同盟,这样才诱出真情
三、追根溯源,吕留良正是罪魁祸首
雍正上谕急下诏书,各路兵马展开大缉捕
陕西总督岳钟琪奏折
一、感泣悚惶,披肝沥胆再上奏折
二、谨慎行事,乞请皇上睿鉴
三、追查谣言,务必要铲除祸根
副都统海兰等奏折天罗地网,长沙党羽插翅难逃
湖南省巡抚王国栋奏折
一、境内出逆匪,以致巡抚受牵连
二、检讨失误,湖南巡抚愿立新功
副都统海兰等奏折严刑逼供,已经是殃及无辜
刑部侍郎杭奕禄等奏折曾静等人为什么要捕风捉影、诽谤雍正皇帝?
湖广总督迈柱奏折曾静等人在湖南被捕审的经过
陕西总督岳钟琪奏折
一、张熙堂叔张勘被追捕的经过
二、继续搜捕毛仪及其两子的经过
刑部左侍郎杭奕禄等奏折
一、应将曾静案及其主犯押送湖南对质
二、曾静等供词及押解犯人进京安排
雍正上谕沈在宽诗“陆沉不必由洪水”,其中大有深义
广西巡抚金奏折三条
一、雍正收用密亲王妃嫔的谣言
二、广西钦犯的确是不少人有悖逆言论
三、广西官犯已经出发押送京城
湖南巡抚王国栋奏折
一、风水先生陈帝西兴风作浪,传播谣言
二、臣下的确夙夜兢兢,稽察办案
三、风水先生摇唇鼓舌,祸从口出
四、有人混水摸鱼,竟想诬告得赏
雍正上谕 仁君何以要对弥天重犯网开一面
江苏巡抚尹继善奏折冒名王澍传播谣言的犯人
浙江总督李卫奏折在浙江继续查访逆党情况
陕西总督岳钟琪奏折
《大义觉迷录》一书的确是觉世道之宏模,指迷途之宝训
浙江总督李卫奏折谎供引起的草木皆兵、虚惊闹剧
湖南巡抚赵弘恩等奏折湖南人为什么非要将曾静沉潭溺死
雍正上谕 对吕留良及家属最后应如何判决
安徽巡抚程元章奏张秀公等供词南方几省与王朝有关的人仍要大力追查
江苏巡抚尹继善奏折要继续对张应星的会客日记上的人逐加细问,一一根究
雍正上谕 朱轼等编纂的驳吕留良之书应该颁发各地学宫
湖南巡抚赵弘恩等奏折曾静已到湖南观风整俗使衙门任职
雍正上谕
一、对吕留良孙辈心有不忍,从宽免死,改判流放
二、严鸿逵、沈在宽诸人应凌迟处死,戮尸枭首示众
乾隆上谕
一、将攻击先王的曾静、张熙缉拿进京
二、将大逆不道的曾静、张熙凌迟处死
雍正上谕二份
【原文】
一、满清入主中原君临天下,是否符合正统之道?岂可再以华夷中外而分论?
上谕:自古帝王之有天下,莫不由怀保万民,恩如四海,膺上天之眷命,协亿兆之欢心,用能统一寰区,垂庥奕世。盖生民之道,惟有德者可为天下君。此天下一家,万物一体,自古迄今,万世不易之常经。非寻常之类聚群分,乡曲疆域之私衷浅见所可妄为同异者也。《书》曰:“皇天无亲,惟德是辅。”
盖德足以君天下,则天锡佑之,以为天下君,未闻不以德为感孚,而第择其为何地之人而辅之之理。又曰:“抚我则后,虐我则仇。”
此民心向背之至情,未闻亿兆之归心,有不论德而但择地之理。又曰:“顺天者昌,逆天者亡。”
惟有德者乃能顺天,天之所与,又岂因何地之人而有所区别乎?我国家肇基东土,列圣相承,保万邦,天心笃佑,德教弘敷,恩施遐畅,登生民于衽席,遍中外而尊亲者,百年于兹矣。
【译文】
皇上谕旨:自古帝王取得天下,没有不是由于一心想保护百姓,恩惠遍施全国,而受到上天的宠信,并取得亿万百姓的欢心,才能统一全国,并将帝位一代代地传下去。因为教养百姓的根本道理,就在于惟有仁德的圣人才有资格当天下的君王。这是使天下一家,万物一体,从古到今,万世不变的规律,决不是平常所说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或靠同一乡里或地域的私谊浅见,可以随意拥护谁反对谁去做君王的。《书经》里说:“上天是不讲亲疏情面的,只帮助有仁德的人取得天下。”
只有仁德够得上作君王的,上天才降恩保佑他成为君王。没有听说过不以仁德去取得上天的感动和信任,而仅靠他是什么地方的人就去保佑他做君王的道理。又说:“抚育我的是我的君王,虐待我的是我的仇敌。这是民心拥护或反对的常情,没听说过受天下百姓拥护的君王,不是依靠他的仁德政绩,而是看他是什么地方人的道理。”
又说:“顺应天道的才能昌盛,背逆天道的一定灭亡。”
只有有仁德的人才能顺应天道,上天赐给人的,又岂能因为他是什么地方的人而便区别对待吗?我大清国创业于东北地方,几代圣人相继承袭帝位,保护了天下的安定,受到上天的深厚关怀,道德教化弘扬广大,恩惠遍及很远的地方,给百姓以应有的地位,受到中外的尊敬亲近,已经有一百多年了。
【原文】
夫我朝既仰承天命,为中外臣民之主,则所以蒙抚绥爱育者,何得以华夷而有更殊视?而中外臣民,既共奉我朝以为君,则所以归诚效顺,尽臣民之道者,尤不得以华夷而有异心。此揆之天道,验之人理,海隅日出之乡,普天率土之众,莫不知大一统之在我朝。
悉子悉臣,罔敢越志者也。乃逆贼吕留良,凶顽悖恶,好乱乐祸,拢彝伦,私为著述,妄谓“德?以后,天地大变,亘古未经,于今复见”。而逆徒严鸿逵等,转相附和,备极猖狂,余波及于曾静,幻怪相煽,恣为毁谤,至谓“八十余年以来,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在逆贼等之意,徒谓本朝以满洲之君,入为中国之主,妄生此疆彼界之私,遂故为讪谤诋讥之说耳。不知本朝之为满洲,犹中国之有籍贯。舜为东夷之人,文王为西夷之人,曾何损于圣德乎?《诗》言“戎狄是膺,荆舒是惩”者,以其僭王猾夏,不知君臣之大义,故声其罪而惩艾之,非以其为戎狄而外之也。若以戎狄而言,则孔子周游,不当至楚应昭王之聘。而秦穆之霸西戎,孔子删定之时,不应以其誓列于周书之后矣。
盖从来华夷之说,乃在晋宋六朝偏安之时,彼此地丑德齐,莫能相尚,是以北人诋南为岛夷,南人指北为索虏,在当日之人,不务修德行仁,而徒事口舌相讥,已为至卑至陋之见。今逆贼等于天下一统,华夷一家之时,而妄判中外,谬生忿戾,岂非逆天悖理,无父无君,蜂蚁不若之异类乎?且以天地之气数言之,明代自嘉靖以后,君臣失德,盗贼四起,生民涂炭,疆圉靡宁,其时之天地,可不谓之闭塞乎?本朝定鼎以来,扫除群寇,寰宇安,政教兴修,文明日盛,万民乐业,中外恬熙,黄童白叟,一生不见兵革,今日之天地清宁,万姓沾恩,超越明代者,三尺之童亦皆洞晓,而尚可谓之昏暗乎?
【译文】
我朝既然秉承天命,作为中外臣民的君主,那么蒙受我朝抚育爱护的百姓,怎能用中原和边远地区来区分和歧视呢!而中外臣子和百姓,既然共同尊奉我大清朝为君主,那么就应诚心拥护并为我朝效力,以尽臣子和百姓的责任,尤其不应当以中原内地和边远民族的区分而产生异心。用这来揣测天道,验证人情,即使在海角天涯日出之乡,普天下的百姓,也没有不知道我朝是大一统的国家。凡是我朝的子民和臣下,是没有敢于越规的想法的。
可是逆贼吕留良,是个凶恶狂悖的人,好乱乐祸,扰乱伦理纲常,私自著述书籍,狂悖地胡d自宋恭帝德?年以后,天地有了大变,是自古以来没有见过的,而到今天又重复出现”。而他的徒弟严鸿逵等,又互相附和,猖狂到极点。余波又影响到曾静,受希奇古怪的言论煽动,恣意地诋毁诽谤,胡说什么“八十多年来,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这些逆贼的本意,不过是说本朝只是满洲的君主,而进关当了整个中国的皇帝,错误地怀着地域、民族的偏见,故意捏造一些言论来进行诽谤讥讽。而他们不懂得本朝原居地为满洲,好比中国人有籍贯于某地一样。古代的大舜籍贯是东夷,周文王籍贯是西夷,这丝毫不能损害他们圣人的光辉。《诗经》里说过:“痛击北狄和西戎,严征荆楚使知痛”,是因为他们僭称王号,不懂得尊重周朝天子而丧失了君臣大义,所以数说他们的罪行并加以征伐,并不是称他们为戎狄,就是把他们划为外国。
如果把戎狄解释成外国,那么孔子周游列国,就不应该接受楚昭王的聘请。而秦穆公称霸于西戎,如把西戎当成外国,那么孔子在删定《诗经》时,就不应当把《秦风》列在周朝国风的后边了。至于过去把中国分为华夷的说法,是产生于东晋和南北朝时期,当时中国分裂为很多小国,彼此之间地域都很小而道德威望也差不多,谁也压不倒谁而有能力统一中国,所以北方的人便攻击南方人为岛夷,南方人便指责北方人为索虏。在那时候的人,不懂得去修整道德实行仁义,而只知道从口舌上去互相讥讽,已成为一种十分卑鄙和十分浅陋的错误思想。而逆贼一伙,在今天中国统一,汉族与少数民族一家共处的时候,而去荒谬地划分中外,错误地制造矛盾怨恨,这岂不是违背天理,无父无君,连蜂蚁都不如的禽兽吗?现在且用天地间的气数来说,明代是嘉靖朝以后,君臣们丧失道德,盗贼四起,百姓们受到苦难,国家疆域也得不到巩固。在当时的天地,气运难道能不说是闭塞不畅吗!本朝统一中国以来,扫除了国内寇乱,全中国得到安宁,政治教化兴旺发达,文明之风一天比一天强盛,百姓们安居乐业,从内地到远疆,到处一片祥和气氛,百姓从儿童直活到成为白发老翁,一辈子也没遇见过兵灾。今天国家天地清静安宁,全国百姓受到恩惠超过了明朝时期,这是连三尺孩童也都知道的事实,这怎么能说成是天昏地暗呢?
【原文】
夫天地以仁爱为心,以覆载无私为量。是为德在内近者,则大统集于内近,德在外远者,则大统集于外远。孔子曰:“故大德者必受命。”
自有帝王以来,其揆一也。今逆贼等以冥顽狂肆之胸,不论天心之取舍,政治之得失,不论民物之安危,疆域之大小,徒以琐琐乡曲为阿私,区区地界为忿嫉,公然指斥,以遂其昧弃彝伦,灭废人纪之逆意。至于极尽狂吠之音,竟敢指天地为昏暗,岂皇皇上天,鉴观有赫,转不如逆贼等之智识乎?且逆贼吕留良等,以夷狄比于禽兽,未知上天厌弃内地无有德者,方眷命我外夷为内地主,若据逆贼等论,是中国之人皆禽兽之不若矣。又何暇内中国而外夷狄也?自詈乎?詈人乎?
且自古中国一统之世,幅员不能广远,其中有不向化者,则斥之为夷狄。如三代以上之有苗、荆楚、狁,即今湖南、湖北、山西之地也。在今日而目为夷狄可乎?至于汉、唐、宋全盛之时,北狄、西戎世为边患,从未能臣服而有其地。是以有此疆彼界之分。自我朝入主中土,君临天下,并蒙古极边诸部落,俱归版图,是中国之疆土开拓广远,乃中国臣民之大幸,何得尚有华夷中外之分论哉!从来为君上之道,当视民如赤子,为臣下之道,当奉君如父母。如为子之人,其父母即待以不慈,尚不可以疾怨忤逆,况我朝之为君,实尽父母斯民之道,殚诚求保赤之心。而逆贼尚忍肆为讪谤,则为君者,不知何道而后可也。
【译文】
天地是以仁爱为核心,天盖着人类,地载着人类,对任何人都不偏向的,所以道德文明在内地昌盛的,则皇帝就会诞生在内地;道德文明昌盛于边远地区的,则皇帝也可以出生在边疆地区。孔子说过:“所以大仁大德的人必然受天命的眷顾。”
自从中国有帝王以来,这道理是始终如一的。现在这伙逆贼,以顽固不化狂妄无伦的心胸,不讲天心的所向,国家政治上的得失,不讲百姓及万物的安定和危难,和国家疆域的大小,而仅仅抱着狭隘乡土观念的私心,以地区界限来发泄忿懑和嫉妒其他地区的人,公然指责我朝,妄图顺遂他们抛弃伦理纲常,毁灭做人处世的道理的叛逆思想。至于狂吠达到极点,竟敢指责天地为昏暗,岂有皇天上苍,英明赫赫,反不如这伙逆贼的知识高远吗!而且逆贼吕留良等人,把夷狄比成禽兽。他们不知道上天厌弃内地缺少仁德的圣人,才关怀爱护我们处于外夷边远地区的人,天命让边疆地区的圣人做了中国内地的皇上。如果按逆贼们的论调,边远地区的人是禽兽,那么内地的人就连禽兽都不如了。还有什么空闲心思去区别内中国外夷狄。这是自己骂自己?还是骂别人呢?而且自古中国统一的时候,国家疆土都并不广大,其中有不服王化的,便责斥他们是夷狄。比如夏、商、周三代以前的有苗、荆楚、狁等地,就是现在的湖南、湖北、山西。而在今天,把这些地方说成是夷狄地方能行吗?至于到汉、唐、宋等朝代全盛的时期,还有北狄、西戎等少数民族,世代在边境上作乱,而各朝代皇帝从来没有征服过他们并占有其地,所以有疆界的区分。自我朝统一了中国,在中原即皇帝位以后,使蒙古等极边远的少数民族部落都统一入中国版图,使中国的疆土开拓得更加广远,这真是中国每个臣民的大幸事,怎么还能去硬行分裂中国,讲划分华夷界限的论调呢!从来作为君主的道德标准,就是要爱民如子;作为臣子的道德标准,就是应当尊奉君王如父母。比如作为儿子的人,他的父母对他不够慈爱,他还不应当因此产生怨恨而忤逆双亲。
何况我朝的皇上,实实在在尽到了像父母爱护儿子—样爱护百姓,竭尽最大诚心去保护自己的百姓,而逆贼等还要忍心去肆意诽谤,那么使做君王的人真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对待百姓才可以了。
【原文】
从前康熙年间,各处奸徒窃发,动辄以朱三太子为名,如一念和尚、朱一贵者,指不胜屈。近日尚有山东人张玉,假称朱姓,托于明之后裔,遇星士推算,有帝王之命,以此希冀鼓惑愚民,现被步军统领衙门拿获究问。从来异姓先后继统,前朝之宗姓臣服于后代者甚多。否则,隐匿姓名伏处草野,从未有如本朝奸民假称朱姓,摇惑人心若此之众者。似此蔓延不息,则中国人君之子孙,遇继统之君,必至于无噍类而后已,岂非奸民迫之使然乎?
况明继元而有天下,明太祖即元之子民也。以纲常伦纪言之,岂能逃篡窃之罪?至于我朝之于明,则邻国耳。且明之天下丧于流贼之手,是时边患肆起,倭寇骚动,流贼之有名目者,不可胜数。而各村邑无赖之徒,乘机劫杀,其不法之将弁兵丁等,又借征剿之名,肆行扰害,杀戮良民请功,以充获贼之数。中国民人死亡过半,即如四川之人,竟致靡有孓遗之叹。其偶有存者,则肢体不全,耳鼻残缺,此天下人所共知。康熙四五十年间,犹有目睹当时情形之父老,垂涕泣而道之者。且莫不庆幸我朝统一万方,削平群寇,出薄海内外之人于汤火之中,而登之衽席之上。是我朝之有造于中国者大矣,至矣!至于厚待明代之典礼,史不胜书。其藩王之后,实系明之子孙,则格外加恩,封以侯爵,此亦前代未有之旷典。而胸怀叛逆之奸民,动则假称朱姓,以为构逆之媒。而吕留良辈又借明代为言,肆其分别华夷之邪说,冀遂其叛逆之志。此不但为本朝之贼寇,实明代之仇雠也。
【译文】
从前在康熙年间,各处有奸徒发动扰乱,动不动的就借着朱三太子的名义活动,比如一念和尚、朱一贵等都如此,真是屈指不可胜数。近来还有山东人张玉,假称姓朱,伪托是明朝皇帝的后代,遇到算命的推算,说他有帝王之命,希望用这来鼓动、迷惑一些无知百姓来为他效力,现在已经被步军统领衙门逮捕审问。自古以来,不同姓氏的人,先后建立王朝进行统治,而前朝皇帝的家族,臣服于后一朝代的人很多,否则也是隐匿姓名,隐居不作官而表现自己气节,从来没有像本朝有这么多的奸刁民众假冒姓朱,企图动摇盅惑人心。如果这种风气蔓延下去,不加平息,那么以后中国皇帝的子孙,如遇上改朝换代的新皇帝时,必然会被弄得一个也活不下去,这岂不是被那些奸刁百姓逼迫到这等地步上去了吗?况且明朝代替元朝而统一中国,明太祖就是元朝的子民百姓。如用纲常伦理来说,是无法逃掉犯上篡位的罪责的!至于我朝和明朝的关系,则是邻国关系,何况明朝是灭亡在流寇李自成的手里。当时明朝边境时遭祸乱,倭寇骚挠沿海,流寇的名称多到无法计算,而各乡村城镇的流氓无赖,乘机杀人抢劫。不法官兵又借着征剿匪患的名义,到处祸害百姓,有杀良民冒充杀土匪的数字以请功劳,使中国百姓死亡过半。就拿四川一省来说,竟然到了几乎一个不剩的地步。偶然有幸存下来的人,也往往肢体不全,耳鼻残缺,这是天下人所共知的事实。到康熙四五十年间,还有目睹过当时情况的父老,哭泣着叙述当时的惨状。并且没有不庆幸我朝统一天下,削平了各地寇乱,把全国人民救出了水深火热之中而得安坐于筵席之上。我朝对中国百姓造福可谓广大,达到了极点。至于厚待明朝的典礼,更是历史上写也写不完。明朝的藩王后代,凡是经查实确是明朝皇帝的子孙,则格外加恩优待,封为侯爵。这也是以前各朝代没有过的特殊恩典。可是心怀叛逆的奸民,动不动地便假称姓朱,用它当作举行叛乱的手段。而吕留良这伙人,又假借明朝的名义,肆意宣传他的分别华夷的荒谬邪说,以求达到他们叛乱的愿望。这种人不但是本朝的贼寇,实际上也可以说是明朝的仇人了。
【原文】
且如中国之人,轻待外国之入承大统者,其害不过妄意诋讥,蛊惑一二匪类而已。原无损于是非之公,伦常之大。倘若外国之君入承大统,不以中国之人为赤子,则中国之人,其何所托命乎?况抚之则后,虐之则仇,人情也,若抚之而仍不以为后,殆非顺天合理之人情也。假使为君者,以非人情之事加之于下,为下者其能堪乎?为君者尚不可以非人情之事加之人于下,岂为下者转可以此施之于上乎?孔子曰:“君子居是邦也,不非其大夫。”
况其君乎!又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
夫以春秋时百里之国,其大夫犹不可非。我朝奉天承运,大一统太平盛世,而君上尚可谤议乎?且圣人之在诸夏,犹谓夷狄为有君,况为我朝之人,亲被教泽,食德服畴,而可为无父无君之论乎?韩愈有言:“中国而夷狄也,则夷狄之;夷狄而中国也,则中国之。”
历代从来,如有元之混一区宇,有国百年,幅员极广,其政治规模颇多美德,而后世称述者寥寥。其时之名臣学士,著作颂扬,纪当时之休美者,载在史册,亦复灿然具备,而后人则故为贬词,概谓无人物之可纪,无事功之足录,此特怀挟私心识见卑鄙之人,不欲归美于外来之君,欲贬抑淹没之耳。
【译文】
而且如中原的人,轻待边疆少数民族到中原继承国家大统的,其害处不过是狂妄地诽谤,盅惑一二个匪人而已,并不能损害是非的公正和伦理纲常的大义。倘若少数民族的君王到中原来继承国家大统,不把中国人当成赤子来爱护,那么中国人又怎么能依靠这样的君主生活呢?况且能爱护百姓则百姓就尊其为王,虐待百姓则百姓便视其为仇寇,这是人之常情。如果爱护和抚育百姓,而百姓仍不承认其为君主,这是不合乎天理人情的。假使当君主的人把不合乎人情的事强加给下面的臣民,那么在下边的臣民能承受得了吗?作君王的还不能把不合乎人情的事强加给下边的臣民,难道下边的臣民倒可以把不合乎人情的事转加给君主吗?孔子说过:“正人君子住在他的国家里,不随便议论诽谤国家的大臣。”
何况国家的君王呀!又说:“夷狄等边远地区的部落,也有他们的君王,而中原地区也有无君王的时候。”
拿春秋时来说,小的国家疆域不过百里大小,他的大臣还不允许随便诽谤。何况我朝秉承天命开启国运,一统天下的太平盛世,而对君王还可以随便诽谤吗!而且孔圣人生在中国,还称夷狄也有君王,况我朝的臣民,亲自受到皇上的恩德教化,在国家荫庇抚育下生活,而还可以随便去说那些无父无君的论调吗?韩愈说过:“中原人如采用边远地区民族的夷礼,便把他当作夷人看待;边远地区的夷狄民族,如果采用中原的礼仪,就把他当作中国人看待。”
中国历代以来,像元朝那样统一天下,建国百年之久,疆域极为广大。其政治措施,有很多是美好的,可是被后世称赞的却很少。当时的名臣学士,有不少著述颂扬他们的国家,,记述了当时不少良好政绩,这都记载在史书里面,是十分清楚完备的。可是后世人往往故意贬低元朝,讲了不少坏话,说元朝没有什么杰出人物可以记述,也没有什么功绩可以流传。这都是由于心里带有私心,眼光见识短浅的人,不愿意把功绩归于少数民族的君王,打算贬低他使之淹没无闻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