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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 清康雍朝宫廷内部矛盾与皇嗣制度改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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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康雍朝宫廷内部矛盾与皇嗣制度改革

清康雍朝宫廷内部矛盾与皇嗣制度改革

 

中国封建社会历代封建王朝基本上都是依据传统的立长立嫡原则,即以“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作为立嗣即确立皇位继承人的法定标准。由皇帝根据这一标准公开册立皇太子作为预定的皇位继承人。由于立嗣直接关系到各种政治势力的根本利益,因此围绕立嗣问题,各种政治势力往往进行殊死角逐。特别是在先皇临终到新皇即位这一段新旧权力交替的时间内,统治集团内部往往会产生激烈的斗争,甚至因此引起社会的动乱。各种政治势力无不把这段时间作为争夺帝位和控制新主及朝政的有利时机而进行明争暗斗,从而在中国历史上出现了一次次争嗣夺位的斗争。 

清朝是我国最后一个封建王朝,又是一个由少数民族入主中原而建立的封建专制主义中央集权王朝。在皇嗣制度方面,它既受汉族传统的立嗣制度的影响,又具有少数民族自己的立嗣特点,这就使清朝的皇嗣制度呈现历史的复杂性。特别是自雍正开始,针对传统的皇嗣制度的弊病和历史教训,一改传统的公开立嗣制度为秘密立储制度。这一改革举措对清朝的皇嗣制度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本文从康熙、雍正两朝的宫廷内部矛盾和斗争,探索皇嗣制度改革的根源。 

清康熙八年(1669)五月,年轻的康熙皇帝玄烨一网打尽了鳌拜集团,集天下权力于一人之手,立即采取了一系列措施,进一步强化和巩固皇权。但封建社会中统治阶级内部互相争权夺利、排挤倾轧的斗争对皇权始终是一个严重的威胁。康熙时期,在建皇储立太子的过程中,觊觎皇权的诸皇子不仅互相倾轧,而且篡位弑君的威胁时时存在。康熙在大权独揽、稳操中枢权力的同时,采取各种手段打击和削弱诸皇子及权臣的势力,以巩固其皇权的中心地位。尽管康熙在历代君主中是一个颇有作为的皇帝,一生成就了许多大业,惟独立太子事困扰了他一生,至死也没有解决好,最后又把这一矛盾留给了其子雍正皇帝。 

中国封建社会历来立皇储采取公开册立的办法,即皇帝在世时,明确宣布皇位继承人,以防止皇子之间的纷争。康熙十三年(1674),康熙的第一个皇后——孝诚仁皇后(索尼的孙女)生子胤礽(皇二子)。因皇长子胤禔是庶门所出,所以康熙即按照汉族帝王立长立嫡的办法,于康熙十四年(1675)立了二岁的胤礽为皇太子,作为皇位继承人。并颁诏“布告中外,咸使闻知”。诏书曰:“自古帝王继天立极,抚御寰区,必建立元储,懋隆国本,以绵宗社无疆之休。……嫡子允礽(即胤礽。雍正皇帝胤禛即位后,下诏改诸兄弟名上‘胤’字为‘允’,官书中均以‘胤’为‘允’),日表英奇,天资粹美。兹恪遵太皇太后、皇太后慈命,载稽典礼,俯顺舆情,谨告天地、宗庙、社稷,于康熙十四年十二月二十三日,授允礽以册宝,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系四海之心”①。为了培养胤礽,康熙为其选择名儒教诲。先后有张英、李光地、熊赐履、汤斌等当时著名学者担任太子老师。康熙自己还曾亲自为太子讲授四书五经。太子稍长以后,康熙南巡北狩,皆令其随行,并亲自传授治国之道,“告以祖宗典型,守成当若何,用兵当若何。又教之以经史,凡往古成败,人心向背,事事精详指示” ②。在康熙皇帝的精心培育之下,皇太子进步很快,不仅通晓满汉文字,还精于骑射,颇得康熙的信赖和喜爱。康熙三十五年(1696)玄烨亲征准噶尔部,即把朝政大事委于当时年仅22岁的皇太子,令其“代行郊祀礼,各部院奏章,听太子处理;事重要,诸大臣决定,启太子” ③。第二年再次亲征准噶尔,仍命太子居守。皇太子不负王命,比较妥善地处理了康熙托付的朝廷政事。 

 随着时间的推移,皇子们一个个长大成人,彼此勾心斗角,日甚一日。他们各自施展权术,企图谋取皇位。而作为合法继承人的皇太子胤礽既害怕其太子宝座被其他皇子所夺,又害怕老皇帝有变,于是他在朝廷中寻找自己的依靠力量。这样,胤礽就与权臣索额图结成党羽,以巩固其皇太子地位。 

索额图曾助康熙皇帝玄烨清除鳌拜集团,立下大功,因此康熙前期,甚得玄烨的信任,充任保和殿大学士、太子太傅、议政大臣等要职。此外,索额图还是皇太子生母的叔父(太子外祖父噶布喇系索额图之兄),故得以在朝廷“专权用事,贿赂公行” ④,“朋比徇私,益加贪黩” ⑤。索额图与朝廷另一权臣明珠争权夺利,“互植私党,贪侈倾朝右”⑥。明珠出生于叶赫纳喇氏贵族,任武英殿大学士、太子太师,又先后任刑部、兵部、吏部尚书,且是皇长子胤禔的舅父,权力显赫。索额图及其党羽,汉人儒臣李光地等,极力维护皇太子的利益;明珠及其党羽,大学士余国柱,户部尚书佛伦,刑部尚书徐乾学等是反皇太子的,极力想把皇长子胤湜推上台。于是,朝廷之中的大臣,三五成群互相结交,徇庇同党,图取货赂,营私作弊,把朝廷搞得乌烟瘴气。康熙一方面要维护皇太子胤礽的正统地位,另一方面需要整顿一下朝臣互植私党的风气。于是,康熙二十七年(1688),康熙先从明珠一党开刀。在康熙的指使下,由佥都御史郭诱出面,奏参弹劾明珠及其党羽余国柱等“植党类以树私,窃威福以惑众”⑦,遂将明珠、余国柱革职。明珠一党瓦解后,党争局面有所缓解。但索额图等仍以太子为中心集结势力。特别使康熙不能容忍的是,索额图竟然“怀私倡议”,“凡皇太子服御诸物,俱用黄色”⑧。此外,所定一切仪制,都与皇帝相同。这无疑触犯了老皇帝的禁忌。但因索额图与其父索尼两代俱为朝廷辅臣,又曾助康熙诛鳌拜,并多次领兵与准噶尔部作战,均有殊勋,不便轻易处置。康熙四十年(1701),索额图因年老休致,由其弟心裕为领侍卫内大臣。翌年,康熙南下巡视河工,皇太子随驾病倒于德州。康熙命召索额图前来侍疾。是岁,索额图之弟心裕因虐毙家人被夺官。根据索额图家人的告发,康熙令执索额图,拘禁于宗人府,并处死于幽所。康熙指责索额图,“结党妄行,议论国事”,“背后怨尤”,“施威恫吓”,“皇太子在德州,尔乘马至中门始下”,“尔所行事,任举一端,无不当诛”。康熙甚至指称索额图“诚为本朝第一罪人”。至于具体罪行,康熙并未明说。但是,据康熙第一次废皇太子后宣谕罪状说:“索额图助允礽潜谋大事,朕知其情,将索额图处死”⑨。可见,索额图被拘禁处死的主要原因是助胤礽“潜谋大事”,即为使皇太子早登皇位,阴谋发动宫廷政变。 

   康熙处死索额图对皇太子胤礽是一次沉重打击,又是一个严重警告。皇太子胤礽亦有所觉察。处死索额图之后,一方面康熙要继续观察胤礽,另一方面胤礽自己也十分谨慎,因此,在一段时间内,老皇帝与皇太子之间相安无事。但是,康熙和皇太子之间的芥蒂并未消弭。皇太子由于权势欲的长期发展,已经不安于皇太子的地位,他说:“古今天下,岂有四十年太子乎?”⑩恨不得老皇帝早早退位。康熙也明显觉察到这一点。康熙四十七年(1708)五月,康熙出塞巡视,命皇太子、皇长子、皇十三子、皇十四子、皇十五子、皇十六子、皇十七子、皇十八子等随驾。在这次北巡中,老皇帝对皇太子十分不满,决意要废太子。本待回京后再处理如此大事,但由于康熙已无法忍耐,在从热河返京的途中,就迫不及待地匆匆召见诸王、大臣、侍臣及文武官员,宣布他决意要废除皇太子的决定。康熙垂涕谕曰:“今观允礽不法祖德,不遵朕训,惟肆恶虐众,暴戾淫乱,难出诸口,朕包容二十年矣!乃其恶愈张,僇辱在廷诸王、贝勒、大臣、官员,专擅威权,鸠聚党与,窥视朕躬,起居动作,无不探听”。又斥责胤礽对诸王贝勒大臣等“任意凌辱,恣行捶挞”,“谴使邀截外藩入贡之人,将进御马匹任意攮取’,“赋性奢侈”(11)。此外,在巡视途中,皇十八子胤祄抱病,康熙非常焦急,诸大臣认为皇帝年高,这样忧伤,恐伤皇上龙体而纷纷劝解。而皇太子对此无动于衷,康熙责其“绝无友爱之意”,皇太子反而“忿然发怒”,对老皇帝不满。逾增加了父子间的矛盾。此外,康熙对于“从前索额图助伊潜谋大事,朕悉知其情,将索额图处死。今允礽欲为索额图复仇,结成党羽”(12),更为深恶痛绝。尤有甚者,皇太子的所作所为竟使皇帝昼夜担心着自己的生命安全。康熙在上谕中说:“今朕未卜今日被鸩,明日遇害,昼夜戒慎不宁。似此之人,岂可付以祖宗弘业。”“谕毕,上复痛哭仆地,诸大臣扶起”(13)。父子之间,在位者和继承者之间的关系到了这种地步,显然已经完全无可挽回。于是康熙下令“著将允礽即行拘执”,宣布废掉皇太子。 

为达到彻底打击皇太子势力的目的,康熙同时又下令将索额图的两个儿子格尔芬、阿尔吉善及其亲随4人“立行正法”。 

同一天,皇十八子胤祄病死,康熙精神上受到沉重的打击。 

废皇太子和皇十八子病死后,康熙心境不宁。他说:“今皇太子所行若此,朕实不胜愤懑。至今六日,未尝安寝”。他甚至认为胤礽“语言颠倒,竟类狂易之疾,似有鬼物凭之者”(14)。 

在所有这些大事处理完毕之后,康熙再次警告诸皇子及诸大臣:“今允礽事已完结,诸阿哥中,倘有借此邀结人心、树党相倾者,朕断不姑容也”(15)。废掉皇太子胤礽,对皇太子及其党羽是一个沉重打击。但觊觎皇权的并不只是皇太子一个。储位暂空,一场激烈争夺皇太子位的纷争势难避免。首先是皇长子胤禔,他是惠妃纳喇氏所生,因非正后所出,因此对康熙当初立胤礽为皇太子早有怨愤,为能立为皇太子,他暗中结交权臣,网罗党羽。康熙亦早有所闻,曾说:“闻各处俱有大阿哥之人。”胤禔还豢养刺客,谋害异己,并利用随康熙出巡的机会,散布对皇太子的流言蜚语,“播扬诸事,其中多属虚诬”(16),以离间老皇帝和皇太子之间的关系。废除胤礽后,皇长子胤禔以为按照“立长”的原则,皇太子非他莫属,所以竭力主张杀掉胤礽,向康熙奏请‘‘今欲诛允礽,不必出自皇父之手”。康熙窥透其野心,明确宣布:“朕前命直郡王允湜善护朕躬,并无欲立允禔为皇太子之意。允禔秉性躁急、愚顽,岂可立为皇太子?’,(17)并当着诸皇子的面斥责胤禔“不谙君臣大义,不念父子至情”,“天理国法,皆所不容”(18),是“乱臣贼子”。下令革去胤禔多罗直郡王衔,禁锢终身。皇八子胤禩也早存异心。在诸皇子和王公大臣中广罗党羽,邀结人心,也早企图谋害胤礽,以便取而代之。胤禩是良妃王氏所生,颇有胆识。康熙三十七年(1698)18岁时被封为贝勒,在当时受封的诸皇子中是年龄最小的。胤禩能礼贤下士,善于笼络人心,颇得一些文人学士的尊崇,认为他是“好王子”,在他周围形成一股政治势力。胤禩幼时曾由惠妃抚养,所以与皇长子关系密切。因此,当皇长子看到自己立为皇太子可能性很小时,就转而奏请皇父,请立胤禩为皇太子,并引用相面人张明德的话说,“胤禩必大贵”,企图将胤禩捧上台,以代表自己的利益。康熙在废胤礽后的第四天,曾一度命胤禩署理内务府总管事,显然是对胤禩的考验。但胤禩利用这一职权收买人心,因此康熙斥其“到处妄博虚名,凡朕所宽宥及所施恩泽处,俱归功于己,人皆称之”(19)。康熙意识到,胤禩“柔奸性成,妄蓄大志”,对自己的皇权是一个严重威胁,于是下令锁拿拘囚,并公开宣布,谁为胤禩说情,“必杀无赦”。同时被拘禁的还有素与胤禩亲近的皇三子胤祉、皇四子胤禛(即后来的雍正皇帝)、皇五子胤祺等人。很短时间内,一举囚了6个皇子,反映了当时康熙为保住皇位已经不择手段。  

尽管康熙如临大敌,拘禁诸皇子,但年近六旬的康熙毕竟还要解决皇嗣问题。既然不能让权与他人,就得在诸皇子中寻觅。于是康熙四十七年(1708)十一月开释了除皇长子而外的其余5位皇子,并令群臣议立皇储。结果,包括皇九子胤禟、皇十子胤□(原字左礻,右我)、皇十四子胤禵在内的诸皇子及王公重臣一致保举皇八子胤禩为皇太子。康熙意识到胤禩这样深孚众望,对自己的皇权显然是一种威胁。因此,对保举胤禩的诸皇子和王公大臣严加斥责。并指出,皇八子胤禩没有办理过政事,在立太子问题上又罹罪,生母是出身于辛者库的贱籍,因此不宜立为太子。之后,康熙又进一步追查谋立胤禩的首倡之人。结果,查出系大学士马齐。马齐位居内阁大学士之首,位高望重,是他首先在内阁嘱意于大学士张玉书“众议欲举允禩”。最后由满大臣阿灵阿、鄂伦岱、揆叙等及汉人尚书王鸿绪等私相计议,并与诸大臣暗通消息,“书八阿哥三字于纸”,转奏康熙。康熙最忌权臣为诸皇子谋求储位,担心皇权旁落权臣之手。因此,康熙指责马齐“岂非欲结恩于允禩,为日后恣肆专行之计耶!”(20)康熙下令将马齐拘禁追究,责令王鸿绪休致。为了暂时缓和剧烈的争夺局面和不让胤禩得势,于是不得不于康熙四十八年(1709)七月,以胤礽狂疾已愈为借口,复立胤礽为皇太子,上距废皇太子前后不满半年。事后谈及复立之事时,康熙说:“朕前患病,诸大臣保奏八阿哥,朕甚无奈,将不可册立之允礽放出。”(21)足见复立胤礽,实出于无奈。 

康熙的这一举措,一方面在诸皇子和朝臣中引起了混乱,保举胤禩者人人自危。而康熙为稳定局势和安定人心,在复立胤礽为皇太子后不久,又对其他皇子进行晋封,以平衡各方面的势力。皇三子胤祉、皇四子胤禛、皇五子胤祺皆被封为亲王;皇七子胤祐,皇十子胤□(原字左礻,右我)被封为郡王;皇九子胤禟、皇十二子胤祹、皇十四子胤禵被封为贝子。此外,皇八子胤禩也在胤礽获释后恢复了贝勒爵位。只有皇长子胤禔、皇十三子胤祥仍被革爵拘禁。各怀异心的皇子们并未因为得到晋封而缓和彼此之间的矛盾,相反,爵位的提高又为他们竞争皇太子的地位增加了一个砝码,争夺更加激烈了。而另一方面,胤礽亦未因复立为皇太子而弥合与老皇帝之间的矛盾,相反,变本加厉地进行着即位的阴谋活动。胤礽过去的党羽又迅速地聚集。本来就有所警惕的玄烨,时刻监视着胤礽及其党羽的活动。但老皇帝对废太子到复立太子及诸皇子互植私党、争相谋立已经深有感触,因此,在复立胤礽之后,还是采取了宽容和扶植的态度,甚至对胤礽有些放纵。凡是胤礽所奏“欲责之人,朕无不责;欲处之人,朕无不处;欲逐之人,朕无不逐”(22)。惟有胤礽欲诛之人,康熙实行宽政而未诛。用康熙自己的话说,“凡事如所欲,以感悦其心。冀其迁善也”(23)。可是,胤礽并未改恶从善,仍像过去一样骄奢淫逸,贪赎货物,四处勒索。特别是目中无父皇,饮食起居,服饰器物,处处与老皇帝相较,甚至“殆有倍之”。朝中大臣既怕得罪老皇帝,又怕冒犯君,“两处总是一死”, 人心惶惶不安。康熙五十年(1711)十月,康熙召集群臣,斥责诸大臣中为皇太子“援结朋党者”。并将皇太子的党羽,兵部尚书耿额、都统鄂善、刑部尚书齐世武锁拿审问。步军统领托合齐亦因有人告发其不守礼法而被革职拘拿宗人府。在打击太子党羽的同时,康熙把根源又追到皇太子胤礽身上,斥其“不仁不孝,难于掩盖。徒以言语货财,买嘱此等贪浊谄媚之人潜通信息,尤属无耻之甚矣”(24)。胤礽的皇太子地位危在旦夕。康熙看透了胤礽的野心,在复立胤礽为皇太子3年后,于康熙五十一年(1712)九月底再废胤礽之皇太子,禁锢其终身,并谕诸皇子:“皇太子允礽自复立以来,狂疾未除,大失人心,祖宗弘业,断不可托付此人。”(25)第二天,御笔朱书谕诸王大臣,除申斥胤礽“是非莫辨,大失人心;秉性凶残,与恶劣小人结党”外,并告诫王公大臣:“今当绝念,倾心向主,共享太平。后若有奏请皇太子已经改过从善,应当释放者,朕即诛之。”又十分感慨地说:“朕今年已六旬,知后日有几?”(26)可见老皇帝深为皇储问题忿懑忧郁。 

皇太子的两度废立,使康熙的精神受到极大的刺激,对于预立皇太子种种弊病深有所悟。康熙五十二年(1713),玄烨告诫诸皇子:“诸皇子中如有谋为皇太子者,即国之贼,法所不宥。”(27)但皇嗣空缺,争夺终不会停止。诸皇子“纷置党羽,联络臣工,刺探朝政及其父王之起居,希冀迎合上意,借邀宠眷。若翰苑侍从之臣,若日近帝侧之奄寺,皆为皇子辈联络之门”(28)。但这时,皇长子胤禔、皇二子胤礽已被禁锢终身,无复出头之日。皇八子胤禩树大招风,处于康熙的严密监视中,但皇八子尚不罢休,仍暗中集结党羽,扩大势力,为康熙所察觉。康熙五十三年(1714)十一月,康熙出巡塞北,皇八子往祭亡母时,不亲往行在向康熙请安,只是派一太监前往。康熙怒斥胤禩藐视自己,不孝不义,令夹讯太监,追查其网罗党羽事。随后传谕诸皇子:“允禩仍望遂其初念,与乱臣贼子等结成党羽,密行险奸,谓朕年已老迈,岁月无多,及至不讳。伊曾为人保,谁敢争执,遂自谓可保无虞矣”,“朕与允禩父子恩绝矣,朕恐日后必有行同狗彘之阿哥,仰赖其恩,为之兴兵扬难,逼朕逊位而立允禩者。若果如此,朕惟有含笑而殁已耳。允禩固不得立为皇太子,恨朕切骨,伊之党羽亦皆如此。二阿哥悖逆,屡失人心,允禩则屡结人心,此人之险实百倍于二阿哥也”(29)。康熙对胤禩已经恨之入骨,甚至后来胤禩得了伤寒病,行将不久人世时,康熙北巡回京,欲去京郊畅春园必途经胤禩养病之处,康熙为避不祥不洁之物,竟暗示诸皇子将病子移回京城府中,这对病重得已不省人事的胤禩来说,等于是谋害。可见康熙与胤禩之间父子之情已绝。事实上,在康熙诸皇子中,有胆有识、有谋有略者,当首推胤禩。胤禩在王公大臣、乃至你争我夺的诸皇子中有一定的威望。汉人儒臣李光地在后来诸皇子争储中以超脱的面目出现,是康熙十分倚重的大臣。在康熙第二次废太子后,有人私下向其打听,谁为皇太子最宜,李光地也认为,在诸皇子中,“八王最贤”。可见胤禩当时是具有相当政治影响的。但也正因为他有一定的威望和影响,从而也注定他不能被立为皇太子。因为康熙认为,“若太子年长,其左右群小结党营私,鲜有能无事者”,“今众皇子学问见识,不后于人,但年俱长成,已经分封,其所属人员未有不各庇护其主者,即使立之,能保将来无事乎?”(30)皇八子威望越大,对皇权的威胁也就越大,康熙也就越不放心。由此可见,皇八子绝无可能被立为皇太子。皇三子胤祉处于年长地位,又因受命主编《古今图书集成》,身边有一批文入学士,尽管他自己也颇有希冀,但力量毕竟单薄。其他如皇九子胤禟、皇十子胤□(原字左礻,右我)都无太大实力,且属依附皇八子一党,不可能被立为皇太子。惟皇十四子胤禵当时领兵在外,雄心勃勃。康熙五十七年(1718),康熙令皇十四子胤禵为抚远大将军,并由贝子封王爵,率兵西征准噶尔部。出师前,康熙亲自授印,并令用正黄旗之纛,出师典礼极为隆重,其气势给人一种康熙已经意有所属的感觉。于是,朝廷内传言纷陈,有云胤禵已“默承储眷”。康熙有可能通过征讨准噶尔部的战争来考察皇十四子胤禵,但也不排除康熙因为胤禵属于胤禩一党,所以令其领兵出征在外,以减轻身边胤禩势力的威胁。不管康熙怎样想,胤禵是想谋立皇太子储位的。因此,对于领兵西征,他一方面认为是立功表现的机会,另一方面又担心其他皇子夺去储位。因此,在离京前对与他关系密切的胤禟说:“皇父年高,好好歹歹,你须时常给我信儿”(31)。胤禟认为胤禵“才德双全”,将来必有大贵。因此,私下为胤禵立为皇太子造各种舆论。尽管胤禵有一定的才干,但当时情况下,很快被立为皇太子的可能性并不太大。显然,在诸皇子中,还没有一个令老皇帝较为满意的君。在这种情况下,再立皇太子,一方面可能再掀起一场争夺储位的风波,另一方面,因立储问题被弄得心力交瘁、精疲力竭的康熙认识到,只有集中权力才能平安度过晚年。因此,他态度异常坚决,拒绝再立皇太子。他对诸皇子和王公大臣说:“生死常理,朕所不讳。惟是天下大权,当统于一。”(32)这一番话道出了康熙皇帝当时真实的心境。 

就在诸皇子争夺皇太子的紧锣密鼓声中,康熙皇帝玄烨于六十一年(1722)十一月十三日病逝。生前再未册立皇太子。皇四子胤禛于混乱之机人入承大统,继承了康熙的皇位,时年45岁,是为雍正皇帝,以明年(1723)为雍正元年。 

雍亲王胤禛生母乌雅氏,满洲正黄旗人,出身低微,生胤禛时只是一般宫女,后被晋封德妃。胤禛幼时随诸皇兄在尚书房读书,9岁开始首次随父皇康熙多次南巡北狩,但30岁以前的大部分时间是在书斋中度过的。 

康熙三十七年(1698)三月,康熙册封已成年的诸皇子时,皇长子胤禔、皇三子胤祉被封为郡王,作为皇四子的胤禛与皇五子胤祺、皇七子胤祐、皇八子胤禩一起只被封为贝勒,时年21岁,康熙四十七年(1708)发生第一次废太子事件时,废太子胤礽被拘禁于上驷院旁,康熙命胤禛和皇长子胤禔看守胤礽。在此以前,胤禛在诸皇子中,无论是地位还是势力都是不显眼的,他也不敢有轮到他当皇太子的非分之想。第一次废皇太子后,上有皇长子胤禔,下有皇八子胤禩,地位、势力都比他强。因此他采取了八面玲珑、谁也不得罪的态度。一方面为废太子胤礽说话,他把胤礽所说绝无“弑逆”的话转奏于康熙,使康熙下令取掉胤礽项上的锁链;另一面又维持与胤禔、胤禩的关系。尽管其间也曾因为胤礽说好话以及与胤禩关系亲近,与皇三子胤祉、皇五子胤祺一起被康熙拘禁,但很快即被释放。此外,他对老皇帝又十分殷勤诚孝。这种与人无争的态度,博得了老皇帝的好感。当时,康熙在谈及诸皇子时说:“惟四阿哥,朕亲抚育,幼年时微觉喜怒不定,至长其能体朕意,爱朕之心,殷情恳切,可谓诚孝”(33)。后来康熙决定复立皇太子胤礽时,又说胤禛“性量过人,深知大义”,“洵是伟人”(34)。因此,在正式宣布复立胤礽为皇太子之后,很快就晋封胤禛为亲王,同时被封为亲王的还有皇三子胤祉和皇五子胤祺。可以说,在第一次废皇太子过程中,胤禛巧妙地渡过了这场政治风暴,并赢得了康熙的信任。而在诸皇子中,由于他采取了与人无争的态度,有时还为其他皇子在父皇面前说几句好话,因此也赢得了诸兄弟的好感,这都成为他以后参与角逐储位的政治资本。 

胤礽在复立为皇太子后,结党营私活动毫无收敛,其结果必然引起康熙的警觉。本来康熙就是在诸皇子争夺储位的不得已情况下才复立胤礽为皇太子的。康熙鉴于胤礽过恶“断非能改”,于是不得不于康熙五十一年(1712)再度废黜了胤礽。这期间,胤禛没有参加太子党活动。因此,康熙在追究太子党时,曾命胤禛与胤祉等人会同宗人府察审胤礽的党羽步军统领托合齐。 

第二次废黜皇太子以后,皇长子胤禔已不可能被立皇太子,诸皇子中除皇三子胤祉外,数胤禛年长。胤禛与胤祉关系又很密切。而胤祉是个书生气十足的皇子,尽管“希冀储位”,但谋略和权术略低一筹。而胤禛由于过去一直与人无争,政敌较少,老皇帝又比较信任,因此争夺帝位的有利因素要多于皇三子胤祉。 

胤禛的争储活动,首先是注意联络中央和地方一些有实力的人物,以取得他们的支持。在地方封疆大吏中,与胤禛关系密切的首推年羹尧,他多年出任四川督抚,后又任川陕总督,镇守一方,是西北用兵的主要军事将领,也是清廷镇守西部边陲的举足轻重的实力人物。在后来胤禛继位过程中,年羹尧起了重要作用。作为川陕总督的年羹尧驻镇西安,控扼了东西通道,控制了西北的局势,对于当时呼声颇高,有可能与胤禛争夺帝位的皇十四子胤禵起到震慑作用。在朝廷中,要属步军统领隆科多与胤禛关系较近。隆科多在后来胤禛继承皇位的关键时刻发挥了特殊的作用,他控制了京城九门,在军事上保证了胤禛即位。此外,地方上还有湖广提督魏经国、福建总督满保、四川布政使戴铎等人。 

其次,胤禛处处迎合老皇帝,以取得康熙的进一步信任。胤禛从废立太子的过程中领悟到,谁声望高,谁就要倒霉。因此,胤禛尽管有争储的野心,但外表上不露形迹和声色。他侍奉康熙殷勤周到,康熙有病,他亲自侍奉左右,康熙出巡,他随行,护驾尽心尽力。 

再次,胤禛巧妙伪装,以减少政敌。他关起门来写诗作文,与僧道往还。表面上,胤禛消沉恬淡,暗中却紧锣密鼓。为了争夺储位,胤禛暗中指使满人戴铎四处活动。戴铎甚至活动到对立皇太子事一直采取超逸态度的汉人儒臣李光地的头上,戴铎要李光地助胤禛,将来共享富贵。 

胤禛的这些策略和权术,确实收到了成效。他和老皇帝的关系越来越近,康熙多次让胤禛代替自己主持大祀,这对胤禛来说是殊荣,也提高了胤禛在诸皇子中的地位。 

如果说康熙生前真对胤禛意有所属的话,还有另外一种特殊原因,那就是康熙特别喜欢胤禛的四子弘历(即后来的乾隆皇帝) 

康熙六十一年(1722)春,12岁的弘历第一次拜见皇祖父玄烨,这位年近古稀的皇祖父见弘历聪睿俊秀,十分喜爱,命养育于宫中,命孝懿仁皇后之妹贵妃佟佳氏与和妃瓜尔佳氏精心抚育。也许由于多年的建嗣问题困扰得这位老皇帝对皇子失去了信心,也许由于康熙已经料到自己将不久于人世,所以康熙对隔辈的皇孙弘历特别疼爱。从康熙第一次见到弘历一直到他去世的短短八个月中,为了精心培养这个小皇孙,康熙以年迈之躯亲自给弘历授课,又命皇十七子果亲王胤礼教弘历学火器,命皇十二子贝勒胤祎教弘历学骑射,有时甚至自己亲自照料小皇孙。显然,康熙寄厚望于小皇孙弘历。因为康熙特别喜欢弘历而恩及其父胤禛的可能究竟有多大已无从考证,但至少有一点是对胤稹十分有利的,那就是在诸皇子争夺嗣位的关键时刻,老皇帝的这些举动必然产生巨大影响,文武百官必然会领悟这些举动的深刻含义,也就是说,这在康熙择立嗣君问题上将起到不可低估的作用。 

此外,康熙死于皇十四子胤禵 以抚远大将军身份出征西北期间,这也为胤禛提供了难得的机遇,不管当时康熙命胤禵出征西北是否意有所属,至少有一点是十分明确的,即胤禵肩负扭转西北战局的重托,康熙对胤禵寄予厚望。如果康熙死于胤禵凯旋而归之后,那情形会是另一番景象。但历史却给胤禛提供了难得的机遇,康熙死时,受到康熙重视而又握有重兵的胤禵远在西北边陲。这样,胤禛就利用在康熙身边的有利条件,在隆科多的支持下,轻而易举地夺得了嗣位。 

尽管胤禛竭力暗中谋取储位,但康熙对立皇太子已经是心灰意冷,他一直到死都不愿再为立皇太子而引起政治风波。二次废皇太子后,康熙精神受到极大刺激,精力明显衰竭,手颤头摇不能自制,精神恍惚,步履难行。即便如此,康熙也不愿意放弃手中的权力,甚至还时时怀疑和提防诸皇子谋害他。他就在这样紧张的精神状态下,戴着皇冠离开了人世。 

关于康熙之死和雍正即位的史实,历来众说纷纭,但无非两种意见,一曰:嗣位,一曰:篡立。 

根据官书《清圣祖实录》卷三百记载,康熙六十一年(1722)十一月初七日:“上不豫,自南苑回驻畅春园”,“上因圣躬不豫,十五日南郊大祀,特名皇四子和硕雍亲王胤禛恭代”,胤禛“恳求侍奉左右”,但是康熙令其虔诚斋戒,于是胤禛“遵旨于斋所致斋”。此后,皇四子胤禛多次派遣护卫太监等至畅春园“候请圣安”。宫内皆传谕:“朕体稍愈”。十三日,“上疾大渐”,命人召胤禛“谕令速至”。同时召皇三子胤祉、皇七子胤祐、皇八子胤禩、皇九子胤 禟 、皇十子胤□(原字左礻,右我)、皇十二子胤祹、皇十三子胤祥,以及步军统领、理藩院尚书隆科多至御榻前,谕曰:“皇四子胤禛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此时,皇四子胤禛尚未到场,待胤禛“闻召驰至”时,康熙神志尚清,“上告以病势日臻之故”,“是日皇四子胤禛三次进见问安”,夜间戌时,“上崩于寝宫”。遗诏中重复了病逝前对诸皇子和隆科多的遗言。又据《清世宗实录》卷一记载:康熙病逝时,“上(指胤禛)哀痛号呼,擗踊不已,尚书隆科多进曰 :‘大行皇帝深惟大计,付授鸿基,宜先定大事,方可办理一切丧仪。’上恸仆地,良久乃起,趋至御榻前,抚足大恸,亲为圣祖更衣。”按两朝实录记载,雍正是圣祖遗诏嗣位。 

此外,又据朝鲜《李朝景宗实录》卷十记载,在康熙死后一个多月的十二月十七日,朝鲜官员金演曾听译员讲过,在康熙病笃时,“召阁老马齐言曰:‘第四子雍亲王胤禛最贤,我死后立为嗣皇。胤禛第二子(指弘历,排行第四,在胤禛长成的儿子中排行第二)有英雄气象,必封为太子”’。以及康熙曾“解脱其头项所带念珠与胤禛,曰:‘此乃顺治皇帝临终时赠朕之物,今我赠尔,有意存焉,尔其知之。’”这也可作为胤禛是受命嗣位的佐证。 

除康熙、雍正两朝实录等官修记载外,尚有篡立之说。见于保留在《大义觉迷录》卷三中的一些民间传言。云:“圣祖皇帝原传十四阿哥允禵天下,皇上将‘十’字改为‘于’字。又云圣祖皇帝在畅春园病重,皇上进一碗人参汤,不知何故,圣祖皇帝就崩了驾,皇上就登上了位。随将允禵调回囚系,太后要见允禵,皇上大怒,太后于铁柱上撞死,皇上又把和妃及其他妃嫔留于宫中。”还有一说,是说皇十四子胤禵原名胤祯,康熙遗诏“十”字改为“于”,“祯”字改为“禛”,于是康熙遗诏就成为“皇位传于四子胤禛”。照上述之说,雍正不仅是矫诏篡位,而且还怀疑其弑君篡位。此外,民间还流传,本来传位胤禵,隆科多从中作弊,康熙病重时,“降旨召胤禵来京,其旨为隆科多所隐,胤禵不到,隆科多传旨遂立当今”。 

 雍正究竟是遗诏嗣位,还是矫诏篡位,甚至弑君篡位,千古之谜,很难断定。但雍正毕竟是这场夺争皇位斗争中的胜利者。康熙朝皇嗣之争结束了,由皇嗣之争演变成的皇位(即皇权)之争随即拉开了序幕。 

雍正在诸皇子中捷足先登,继承大统,但诸王还有一定的社会基础,他们并不甘心臣服于新的君主。诸王“彼此视若仇雠”,在诸王及其党羽林立中能否保住皇位的问题,严峻地提到了新皇帝雍正面前。 

雍正是一个工于心计的封建君主,为了扫除各种政治势力对其权位的威胁,他首先在统治阶级内部孤立和瓦解诸皇子力量,打击朋党,从而进一步强化皇权——中央集权统治。雍正将其父康熙时期的专制主义中央集权统治又向前推进了一步。 

康熙临终前,在诸皇子中比较看重皇十四子胤禵(原名胤祯),康熙认为他有军事才干,于是委以军事重任,是诸皇子中惟一被任命为大将军的。康熙五十七年(1718),任命胤禵为抚远大将军,统理西北军务,西征新疆策妄阿拉布坦和西藏的策零敦多卜。康熙特命胤禵用正黄旗纛,有代表天子出征之意,号称“大将军王”。胤禵在西北驻兵四年,对于加强和巩固清王朝对西北地区的统治是立有功勋的。当时在诸皇子和王公大臣的眼中,似乎康熙对胤禵意有所属,所以朝臣中不少人竞相依附。但就在胤禵领兵远在西北边陲之际,康熙突然病逝,皇位为乃兄胤禛所夺,胤禵当然不甘心,但他远在边陲,无能为力。雍正即位后不久,即下诏召握西北兵权的胤禵回京。胤禵回京后,“狂悖妄为”,对雍正“倨傲不恭”,既不向雍正请安,拜见时又“远跪不前”,根本不把雍正放在眼中,并在给雍正的奏折中说,“我今已到头,一身是病,在世不久。”显然忿懑不平。雍正深知与胤禵矛盾无法调和,所以果断地解其大将军职,令其往守景陵,实际上就是禁锢终身。 

胤禩是诸皇弟中实力最雄厚的一个,他联络了胤禟、胤□(原字左礻,右我) ,得到了许多皇亲国戚和权贵大臣的支持,其党羽布满朝廷内外。康熙在位时他谋皇太子位而未可,雍正即位,他仍在暗中筹谋,“邀结党羽”。雍正亦知其野心,“允禩之于朕,情如水火,势如敌国”(35)。但顾及他在诸兄弟及王公大臣中颇有势力,处置过急,容易引起政局动荡,所以采取欲擒故纵的办法。封胤禩为和硕廉亲王,与怡亲王胤祥共同总理政务。在稳住胤禩的同时,腾出手来逐一孤立和打击其他兄弟及胤禩的亲信,从根本上扫除胤禩的势力。胤□(原字左礻,右我)以违旨在张家口居住,革去郡王,后也被禁锢。胤禟被差往西宁,后以擅自遣人往河州买草及踏看牧地罪名,革去贝子。雍正四年(1726)正月,雍正宣布胤禩“希冀非望,狂悖已极,情罪重大”,削籍离宗,禁锢终身,并改其名为“阿其那”(满语:狗),不久又遣人杀胤禩于幽所。同时宣布胤禟“结党构逆”,削籍禁锢于保定,并改其名为“塞思黑”(满语:猪),不久也被害死于禁地。此外,胤祉在雍正八年(1730)亦被革去爵位,禁锢至死。胤祹也因事被革爵。至此,诸兄弟中对雍正皇位有威胁和不肯附和的都一一被打了下去,专制皇权初步得到了巩固。 

除了诸兄弟而外,对雍正皇权构成威胁的还有以功高望重的大臣为首的朋党。在中国封建社会历史上,历来朋党斗争都是构成政局不安定、对皇权有潜在威胁的重要因素。所以雍正一即位就严禁朋党。权臣年羹尧、隆科多即成为雍正打击的主要目标。  

年羹尧多年担任川陕总督,长期身拥重兵,手握川、陕、甘三省军政大权,俨然割据一方。曾因功被雍正破例授予世袭罔替一等公。他与吏部尚书隆科多相互交结,拔擢重用其私党,他的家仆私人也可官至守道、巡抚。他专横跋扈,广植朋党,地方督抚往往投其门下,权倾一时。他贪污舞弊,侵吞公款,冒销军费,私行印票,营私受贿,通过种种不法手段,赃私巨万,富可敌国。年羹尧在其势力强大起来之后,无视皇权,竟然“两次恩诏到陕,并不宣读,亦不张挂”,“启折在内房启发,并不穿朝服,大堂拜送”(36)。年羹尧的跋扈严重地威胁着雍正的专制集权统治,雍正三年(1725)四月,以年“自恃己功”罪名,革去川陕总督,调补杭州将军。年底,议政王大臣、刑部题奏年羹尧大罪九十二款,雍正责令自裁。  

 隆科多是康熙病逝时的惟一顾命大臣,其姐是雍正的嫡母,系国舅之亲。康熙时任步军统领、理藩院尚书,在雍正与诸兄弟争夺皇位的关键时刻,他曾助雍正一臂之力。所以雍正即位后,对隆科多感恩戴德,称他“舅舅隆科多”,赞他“真正当代第一超群拔类之稀有大臣”(37)。雍正时,隆科多是总理四大臣之一、吏部尚书,为朝廷中的决策人物之一。隆科多与年羹尧私人关系颇深,互相“交结专擅,诸事欺隐”(38),随意铨选官员,时称之为“年选”和“佟选”  (隆科多姓佟),他还上奏要求雍正调取年羹尧来京,以便把持朝政。年羹尧朋党案发后,隆科多被革去太保公爵,雍正五年定罪:大不敬、欺罔、紊乱朝政、奸党、不法、贪婪等四十一条款,原议斩决,后雍正考虑到,“大臣之内承旨者,惟隆科多一人”,宥免一死,“于畅春园外附近空地造屋三间,永远禁锢”(39)。 

雍正用苛刻严酷的手段处置了与之争夺皇权的诸兄弟,大兴年、隆之狱,打击妨碍皇权的朋党,尽管这在当时都是统治阶级内部的争权斗争,是他们之间财产和权力的再分配,雍正也不免有失之于残酷之处,但他对强化皇权——中央集权统治无疑是起了一定作用的。 

清圣祖康熙时期为册立皇太子事闹得不可收拾,最后康熙忿懑忧郁而死。雍正于混乱之际,侥幸地登上了皇位。鉴于这一历史教训,雍正为了不使康熙时期的悲剧重演,以保证他在位时期不至于因为册立皇太子问题而动摇他的统治,决定对传统的皇嗣制度进行改革。 

中国封建社会传统的立长立嫡的原则,公开册立皇太子的做法,引起了宗室内部为争夺皇位而相互残害的斗争,造成了政局的不安定。雍正即位时,即面临诸王觊觎皇位,权臣朋党连接、政局不稳的局面,如果建嗣处理不好,引起政局动乱,将会不堪收拾。此外,雍正即位时,年已45岁,不能不考虑建嗣问题。因此,雍正继位以后,立即针对传统建嗣制度的弊端和历史的教训,于雍正元年(1723)八月,在乾清宫西暖阁召见总理事务王大臣、满汉文武大臣,提出了他在即位以后就深思熟虑的关于建嗣制度的改革方案。他首先总结“当日圣祖因二阿哥之事,身心忧悴,不可殚述”的历史教训,认为‘‘建储一事,必须详慎”,所以尽管皇子尚幼,也“不得不预为之计”。其具体办法:由雍正将他册立的皇子的名字“亲写密封,藏与匣内,置之乾清宫正中,世祖章皇帝御书‘正大光明’匾额之后,乃宫中最高之处,以备不虞”。这一办法得到诸王大臣的赞同,然后雍正令诸大臣退朝,只留总理事务王大臣,亲书应立太子名,令总理事务大臣“将密封锦匣,收藏于乾清官‘正大光明’匾额后”(40)。13年之后(1735),雍正死,由庄亲王胤禄开启雍正元年立皇太子密封“锦匣”,取出“御书”,于是雍正生前册立的皇四子弘历当天即登大统继位,是为乾隆皇帝。这样,传统的公开立嗣制度被秘密立嗣所代替,从此立嗣大权完全可以不受任何干扰地操纵在皇帝一人手中。雍正的这一举措,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宗室内夺嫡火并的斗争,对于稳定政局,强化皇权,起了一定的保证作用。 

从康熙、雍正两朝宫廷内部的矛盾和斗争来看,始终围绕争夺皇权这一核心来进行。康熙一生解决了国家大事中的许多难题,就是解决不了诸皇子争夺储位问题。雍正既是康熙朝争夺储位的参与者,又是争夺储位的最终胜利者。可是当上皇帝的雍正,马上又面临康熙困扰一生的储位问题。前朝矛盾和斗争记忆犹新,45岁才即位的雍正,历经康熙朝矛盾和斗争,他不愿意再走康熙的老路。况且他即位后各种矛盾和斗争远比康熙时期复杂,历史环境逼着他对皇嗣制度进行改革:从公开立储走向秘密立储。这一改革举措为雍正在中国历史上的地位赢得一个重要砝码。 

 

注释:

①《清圣祖实录》卷五八。 

②(11)(12)(13)(14)(15)(16)(18)(19)《清圣祖实录》卷二三四。 

③(27)《清史稿》卷二二0 

④《李朝肃宗实录》卷一。 

⑤⑥⑨《清史稿》卷二六九。 

⑦⑧(30)《清圣祖实录》卷二五三。 

⑩《李朝肃宗实录》卷五四。 

17)《清圣祖实录》卷二三三。 

20)《蓍献类征》卷九。 

21)(29)《清圣祖实录》卷二六一。 

22)(23)(24)(25)《清圣祖实录》卷二五一。 

26)《清史稿》卷二00 

28)单士元:《清代起居注》,见《清代档案史料丛编》第四辑。 

31)《文献丛编》第一辑。 

32)《清圣祖实录》卷二七五。 

33)(34)《清圣祖实录》卷二三五。 

35)《清圣祖实录》卷三一。 

36)《清圣祖实录》卷三九。 

37)《雍正朱批谕旨》雍正元年正月初二日,年羹尧。 

38)《清史列传》卷一三。 

39)《清世宗实录》卷六二。 

40)《清世宗实录》卷一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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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筠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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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  发表于: 2010-06-19   
个人认为雍正的继位不是篡位,而是遵循康熙的遗愿。曾经也非常讨厌雍正,但看过唐国强演的《雍正皇朝》之后,开始有所改观,尤其在看过《雍正实录》之后。,看到《雍正实录》中动辄上千上万的谕旨,非常震撼,真是个励精图治,兢兢业业的好皇帝。而且,说雍正篡位,也等于污辱了康熙的能力和智慧。在当时众皇子夺嫡的情况下,康熙只有隐而不发,暗中考察、确定继位人选,一则确保自身的平安,二来有助朝局的稳定。而且,雍正的喜怒不定也是一贯奉行宽仁的康熙迟迟难以下决定的一个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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